第二日。
君澤辰迷蒙中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似有千萬只小蟲在腦中噬咬,胸口也仿佛壓著千斤重擔,讓他難以喘息。
他緊蹙著眉頭,艱難地睜開雙眸。
低頭一瞥,竟瞧見女子身穿肚兜靜靜地安睡在自己懷中。
瞬間,昨日的一些細節(jié)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他被母后暗中下藥后送來了夕顏殿,模糊中,他似乎說過要與蘇靖瑤圓房,接著便將那女子壓在身下,熱烈地親吻著。
之后呢?
君澤辰的目光緩緩移向自己赤裸的身軀,心中驚疑不定,難道他們真的圓房了?
君澤辰眼眸中陰鷙之色越發(fā)濃郁,不帶絲毫猶豫,猛力將懷中的女子一把推開。
蘇靖瑤在他突如其來的動作中猛然驚醒,她的雙眸先是帶著幾分茫然,緩緩睜開,如同清晨沾滿露珠的花瓣,漸漸舒展。
緊接著,茫然迅速消散,她裹著被子驚坐而起,正欲開口,卻被君澤辰冰冷刺骨的聲音無情打斷。
“孤倒是不知蘇側(cè)妃竟有如此手段,隱藏得如此之深!對于昨晚,不知蘇側(cè)妃可還滿意?”
君澤辰的聲音如寒冬的北風,凜冽而又充滿諷刺,每一個字都像是帶著冰碴兒,直直地刺向蘇靖瑤的心。
蘇靖瑤被吵醒本就滿心不悅,她是不是太給這個狗男人臉了。
她揚起下巴,目光堅定而平靜地與君澤辰對視著,目光清澈而銳利,仿佛能穿透人的靈魂。
她朱唇輕啟,聲音清脆:“妾從來都問心無愧?!?
說罷,她微微一頓,又接著以冷漠的語氣說道:“妾深知自己身份卑微,實不配侍奉太子殿下。故而昨晚,妾并未玷污殿下的清白,請殿下放心。”
君澤辰的眼中閃過一抹難以置信,他死死地盯著蘇靖瑤,仿佛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破綻。
然而,蘇靖瑤的表情始終淡然,沒有絲毫波動。
她說完后,毫不猶豫地掀開被子,動作干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輕盈地下床,如同一朵盛開的白蓮,搖曳生姿。
她隨意從旁邊衣架上取過一件衣衫,迅速地套在身上,動作熟練而自然,她漫不經(jīng)心的動作,卻透著絲絲嫵媚。
赤裸的小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步一步地向著她平素梳妝的地方走去,她走得堅定,彷佛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隔著屏風,君澤辰可以看到她走到梳妝臺前,緩緩坐下,隨后拿起梳子,輕輕地梳理著如墨般的長發(fā),動作輕柔而優(yōu)雅,如同一幅美麗的畫卷……
他凝視著她的背影,心頭忽地涌起一陣懊悔。
方才那些傷人的話,仿若一把利刃,又無情地刺向了她。
而他,似乎已經(jīng)傷害了她很多次……
可是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他未曾碰她,那解去他身上媚藥的又是何物?
君澤辰苦思冥想,卻始終不得其解。
他緊緊抿著嘴唇,內(nèi)心陷入了深深的糾結(jié)之中,糾結(jié)的紋路也在他眉宇間清晰可見。
想要去問清楚被他語傷到的小女子,可每一次話到嘴邊又都咽了回去,不知該如何啟齒。
君澤辰緩緩從床上起身,他的動作有些遲緩,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絲猶豫和掙扎。
順手穿了件素雅的月白色長袍,長袍的下擺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擺動,袍袖如流云般隨意地垂落在他的身側(cè)。
他如墨染般的長發(fā)失去了往日的整齊,幾縷發(fā)絲凌亂地垂落在他的額前,微微拂過他線條分明的臉龐,更增添了幾分不羈的氣息。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形成一個深深的“川”字,緊皺的眉頭也在訴說他內(nèi)心的痛苦和掙扎。
君澤辰的眼神游離不定,一會兒落在女子平常梳妝的地方,一會兒又移開,他的雙腳仿佛被釘在了地上,想要過去,卻又邁不出那一步。
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懊悔和困惑,他的雙手緊緊地攥著,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甚至能看到那凸起的青筋在皮膚下跳動。
遲疑了片刻之后,他終于還是決定先冷靜冷靜,準備出去。
剛出寢殿,在外面一直候著的妙云瞧見太子現(xiàn)身,她的眼眸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色,憶起昨晚主子的吩咐。
她上前連忙福了福身,柔聲說道:“奴婢參見太子殿下,殿下萬福。”
“起吧?!?
“不知殿下今日身子感覺如何?昨晚主子為您服下的‘百毒清’,不知對您的身子是否有其他副作用。奴婢已然告知安順公公,為了殿下您的身體,安順公公前去為您請?zhí)t(yī)了?!?
“百毒清?”
君澤辰心頭涌起一陣疑惑,眉頭皺得更緊了。
“殿下,‘百毒清’是主子當初的陪嫁之物,是蘇夫人耗費百金,從神醫(yī)處為主子求得的,是可解市面上多數(shù)毒藥的藥丸。”
君澤辰聽罷,心中驚愕,只是面上仍然不動聲色。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蘇靖瑤竟為了不與他圓房,甘愿將如此珍貴的“百毒清”給他服下。
可既然他解了毒,那為何今早他們二人并未著衣裳,且姿態(tài)那般親密?
實在想不通,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還是決定轉(zhuǎn)身返回寢殿,去找蘇靖瑤問個清楚……
他腳步輕緩,仿若幽靈一般,悄然無聲地走到了屏風后面,而蘇靖瑤的梳妝臺,就安放在這屏風里頭。
他身軀高大,即便尚未越過屏風,也能清晰地望見銅鏡之中的蘇靖瑤。
此時的她,正微微垂首,雙肩不時地顫抖著,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不停地從眼角滑落。
她在哭......
君澤辰只覺心中似有千斤重擔,煩悶異常,如針刺般的疼痛,仿若潮水一般,漸漸在全身蔓延開來。
他深吸一口氣,越過屏風,跨步邁進屋內(nèi)。
蘇靖瑤聽到響動,急忙抬手抹去眼角的淚痕。
她的頭低得快要貼到胸口,起身向他盈盈一拜。
“妾參見太子殿下?!?
她的聲音中,夾雜著難以抑制的哭腔,似有若無,卻又聲聲入耳。
君澤辰手臂微抬,似是想要將她扶起,可僅僅伸出半截,又硬生生地縮了回去。
口中只道:“起來吧。”
蘇靖瑤緩緩起身,身子站得筆直,卻依舊低垂著頭,似乎想要將自己的悲傷與委屈,通通隱藏起來。
君澤辰自然知曉她的心思,自己之前說過許多傷人的話,可蘇靖瑤卻從未在他面前哭過。
“為何要偷偷哭?!?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關(guān)切。
蘇靖瑤靜靜地站在那里,她輕咬嘴唇的動作是那么輕柔,貝齒在朱唇上留下的淺淺齒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倔強與委屈。
稍作沉默后,她才用如蚊吶般細小的聲音,緩緩?fù)鲁瞿侨齻€字:“沒忍住.....”
“既然覺得委屈,為何不將事情的緣由說清楚,又為何不當著孤的面哭。”
當著他的面哭,不是更能讓他心疼嗎?
蘇靖瑤因為哭過而變得微紅的眼尾,像天邊那一抹即將消逝的晚霞,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憐惜。
她被淚水浸潤過的眸子,清澈得如同被泉水洗滌過一般,干凈而純澈,只是眼眸深處,隱隱透著一絲哀傷。
頓了頓,蘇婧瑤緩緩抬起頭,如秋水般的眸子微微抬起,與君澤辰的目光交匯。
“因為妾只會在心疼妾的人面前哭,在不在乎妾的人面前哭,只不過是徒增笑料罷了?!?
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倔強和無奈,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從她心底深處艱難地擠出來的。
君澤辰緊緊握著拳頭,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復(fù)雜的目光牢牢地鎖定在蘇靖瑤身上。
他不心疼她嗎?
那為何他現(xiàn)在的心隱隱作痛?
“既然你給孤服用了‘百毒清’,那為何今早起來,我們會那般親密,衣衫不整?”
君澤辰直不諱地拋出自己的疑惑,眼神中帶著困惑和質(zhì)疑。
蘇靖瑤聞,嬌軀猛地一顫,被淚水浸潤過的眸子,此刻更是淚光閃爍,像夜空中閃爍的繁星,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
“這難道不應(yīng)問殿下自己嗎?”
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哀怨和委屈,每一個字帶著無盡的傷感。
君澤辰知曉昨晚中藥后,自己曾將她壓在身下欺辱。
可是,用了解藥后,發(fā)生了什么,他幾乎都不記得,難道他依然抱著她不肯松手?
“是孤誤會了你,你……”
君澤辰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蘇靖瑤冷冷地打斷:“妾知曉殿下心中只有太子妃姐姐,妾在東宮也只將姐姐當作親人。殿下是姐姐的夫君,不論怎樣,妾都不會與殿下有任何瓜葛?!?
她的聲音冰冷如霜,卻又帶著一股無法忽視的決絕。
她緩緩地別過頭去,不再看君澤辰,只是該說清楚的還是要講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