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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如龍走瀆

十萬大山的邊界,一老一少,御劍懸停,不敢越過雷池半步。

正是鬼鬼祟祟返鄉(xiāng)一趟的老聾兒,以心聲語了幾句,詢問能否在前輩道場這里落個腳,斗膽商量個事。

結果那老瞎子根本不樂意搭理他。

這就很憋屈,主動登門拜訪,吃了個無聲無息的閉門羹。老聾兒又不敢冒冒然擅闖這處地界,只好在原地干瞪眼。

還是寧姚開口幫忙求情,老聾兒才能帶著徒弟進入這片了無生氣的枯寂地界,落在了那座宛如萬山朝拜的孤峰之巔。

老聾兒的弟子幽郁,是劍氣長城出身的劍修,即將結丹。破境速度委實不算慢了,畢竟是老大劍仙親自塞給老聾兒的劍仙胚子。

寧姚出門待客,身邊跟著個兩頰酡紅的貂帽少女,大大方方打著酒嗝。

昔年劍氣長城,在老聾兒坐鎮(zhèn)的那座牢獄內,除了"吃空餉"的刑官豪素,還有兩位侍女模樣的存在,長命和汲清,她們分別是世間金精銅錢和谷雨錢的祖錢化身,最后在老大劍仙的"撮合"下,豪素收了杜山陰當弟子,老聾兒則收了幽郁做徒弟。

寧姚想起一事,問道:"老聾兒,你叫什么名字"

謝狗聽到這種久別重逢的開場白,只覺得自己睡了一覺便錯過的那座劍氣長城,真是相親相愛的風俗。

老聾兒卻是不以為意的,咧嘴笑道:"寧姑娘不問,我都快忘記本名了,叫甘棠,有個老舊道號,‘龍聲’。"

離鄉(xiāng)太久,道場是蠻荒天下符禺山,名聲不顯,遠不如仙簪城、大岳青山這些道場了。

戰(zhàn)事結束,老大劍仙法外開恩,沒有功勞只有苦勞的老聾兒便得了個自由身,這趟返鄉(xiāng),都沒敢去道場那邊看看,就怕被抓個正著,自個兒這輩子,確實夠慘的了,一開始經不住昔年老友慫恿,自認劍術不弱了,就要跑去跟陳清都掰掰手腕,結果就是被劍氣長城拉壯丁湊數,當了個牢頭。如果好不容易脫困,再被初升或是斐然堵路,豈不是倒灶。何況身邊還帶著個拖油瓶,到底不自在,真要跟飛升境打起來,難免束手束腳,畢竟是老大劍仙塞給自己的弟子,若是在蠻荒天下丟了性命,老聾兒心里邊愧疚,這倒不是什么矯情,在那劍氣長城,他作為蠻荒妖族,卻能夠躋身巔峰十劍仙之列,這份殊榮,萬年以來,獨一份的。就沖這一點,老聾兒就得念陳清都的好。當然了,若是打得過陳清都,兩說。

寧姚跟那位年輕隱官真是絕配,屬于兩種極端的為人處世。

一個在劍氣長城土生土長的劍修,竟然不曉得自己的名字。一個外鄉(xiāng)人,卻連符禺山地界的風土人情都一清二楚。

幽郁跟杜山陰是同齡人,杜山陰一直不太服氣陳平安,幽郁卻是將年輕隱官視為那種可望不可即的人物,可惜這趟游歷,跟著師父一路藏頭藏尾,沒能聽見太多關于陳隱官的消息。

寧姚好奇問道:"這次來這邊,是做什么"

既然老聾兒已經重返故鄉(xiāng),何必再來這邊自討沒趣。要說是一位浩然山巔修士依附蠻荒多年,回到家鄉(xiāng),估計都能被唾沫罵死,可是換成蠻荒天下,老聾兒這般的遭遇,說不得還是一樁美談畢竟老聾兒曾是劍氣長城有資格參加城頭議事的十位巔峰劍仙之一,而且他還是唯一的妖族劍修。

老聾兒笑道:"想找個安穩(wěn)些的立足之地,不用算計來算計去,打打殺殺,好像成天將一顆腦袋拴褲腰帶上。寧姑娘,你有沒有什么建議"

以前蠻荒氣勢洶洶攻伐浩然,自己必須待在劍氣長城,如今浩然大擺陣仗反攻蠻荒,難不成還是一個處境老聾兒覺得太虧。

寧姚心中了然,笑道:"你想要去五彩天下就直說。"

老聾兒就坡下驢,搓手道:"這敢情好。"

首選當然是那座天不管地不管的五彩天下了,等到下次開門,別座天下的練氣士,不管什么身份、境界都可以去。

然后就是這十萬大山了,唯一問題就是門檻高,畢竟那個老瞎子又不缺打手,桃亭到底是啥個下場,懂的都懂。

最次的選擇,才是去南婆娑洲投靠齊廷濟,在龍象劍宗那邊混日子,估計沒什么難度,但是老聾兒內心深處,并不是特別愿意給那位綽號"齊上路"的家伙當幫閑。所以如果有的選擇,將齊廷濟換成董三更是最好了,肯定聊得來。

寧姚問道:"就沒想過去落魄山"

頸項干癟面黃肌瘦的老聾兒,皺著一張老臉,神色別扭至極,一咬牙,使勁搖頭道:"不去不去,去不得去不得,我這妖族身份,過于敏感了,在咱們劍氣長城,當然可以無所謂,要是去了寶瓶洲的落魄山,容易連累隱官大人白白挨罵。"

哪怕明知寧丫頭是那年輕隱官的相好,老聾兒也不敢在這件事上說半句客氣話。

那小子比齊廷濟還城府深沉,心思重得不像個年輕人,與之相處,自己不得每天提心吊膽何況那座落魄山明擺著是一處是非之地,他本就是躲著是非才想要離開蠻荒天下,哪有上桿子往火坑里跳的道理。跟陳平安無事閑聊,自然是有意思的,但是在這小子手底下當差就免了。天曉得有多少文廟圣賢、各方勢力盯著那座落魄山和一位頂著隱官頭銜的陳平安自己要是去了,何來自在一說。可別躲被子里放個屁都被誰記錄在冊。

老瞎子雙手負后走出茅屋,"別給臉不要臉。"

寧姚有些疑惑,本是隨口一提,她記得之祠前輩跟陳平安可沒什么香火情。

甘棠一時吃不準這位老十四境的心意。

謝狗唯恐天下不亂,在旁拱火道:"看架勢聽口氣,這位老前輩是瞧不起咱們落魄山嘍"

甘棠看不出這個貂帽少女的道行深淺,疑惑道:"敢問道友是"

謝狗板著臉說道:"我是山主新收的得力干將,霽色峰祖師堂位次靠前的記名供奉。"

老瞎子嗤笑道:"妖族身份算個屁,比如她叫白景,被白澤喊醒的那撥老家伙之一,誰敢非議陳平安半句何況如今落魄山中,除了白景,還有那個當年跟碧霄洞主一起在落寶灘釀酒的蠻荒劍修,如今化名陌生。呵,要是再加上甘棠道友,豈不是滿山豪杰共襄盛舉,飛升遍地走去一個妖族是罵,去兩個是怕,去三個還不得是敬重落魄山"

老瞎子一口一個妖族,虧得沒有加上"畜生"二字后綴。

甘棠臉色微變,小心瞥了眼貂帽少女,乖乖,真是遠古歲月里那個臭名昭著、喜好搶人道號的婆姨

至于那個改名"陌生"的遠古劍修,名氣也不算小了,是個喜歡干架的主兒,關鍵是聽聞這位前輩問劍,有個習慣,只挑自己打不過的,豪杰!

咋個都去了落魄山

隱官大人拐人是一把好手啊。

老瞎子提醒道:"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就擺在眼前,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了。嗯"

甘棠立即改變主意,順水推舟道:"去得去得,怎么去不得,想那落魄山既然是隱官大人的道場,又不是刀山火海,好事!"

前輩你都撂狠話了,我要是不去落魄山,就怕來得了十萬大山卻走不出,結果混得比桃亭還不如。

要說在那落魄山,真有白景和那啥陌生擋在前邊,這件事還真就可以商量商量只說有機會與他們倆請教請教劍術,這份大道裨益,估計就不是錢的事情了。老大劍仙曾經私底下送給他一部劍譜,只因為礙于妖族身份使然,老聾兒當年哪怕苦心鉆研,依舊收益不多,白景和陌生卻是正兒八經的妖族劍修,同道中的同道,在那落魄山中一起切磋道法劍術的話……確是好事!

老瞎子點點頭,笑道:"寧丫頭,讓甘棠去落魄山當個護山供奉,就當是我提前送你的賀禮了。"

甘棠苦著臉,真是倒了大霉。就這么被賣了當供奉跟當護身供奉,能是一回事后者可是與道場山頭氣運相連的。

老瞎子問道:"甘棠道友,看面相聽口氣,似乎不太甘心"

甘棠一聽對方稱呼自己為"道友"便瘆得慌。

老瞎子譏諷道:"好歹是個飛升境巔峰,帶著個徒弟跟做賊似的,你也不臊得慌。"

甘棠畢恭畢敬道:"前輩教訓的是。"

所幸寧姚笑道:"不用當護山供奉,落魄山那邊不缺這個。前輩只需在那邊待個八十來年,等到開門,就可以去五彩天下開宗立派了,當然前輩要是愿意的話,去飛升城撈一份只需掛名的閑差事,毫無問題,很歡迎。"

甘棠如釋重負,唏噓不已,"不去開宗立派,沒啥意思,等在落魄山那邊略盡綿薄之力,到時候辭了身份,卸了擔子,就去五彩天下各地晃蕩,當個與世無爭的山野散仙就成,至多就是散心沿途挑挑揀揀,幫著幽郁這孩子多找?guī)讉€師弟。"

老瞎子見寧姚跟甘亭雙方已經談定事情了,這才補了一句,"甘棠,你到了寶瓶洲那邊,記得多留心我的徒弟。"

甘棠一頭霧水。

李槐前不久就帶著那頭狐魅一起下山去游歷某處渡口了。

寧姚幫著介紹道:"他叫李槐,是儒家弟子,籍貫就在落魄山附近的小鎮(zhèn),是之祠爺爺精心挑選的開山弟子,桃亭如今就是李槐的護道人。"

甘棠便誠心感嘆一句,"這小子好大造化,竟然能夠拜前輩為師。"

貂帽少女焉兒壞,使勁憋著笑。她可是很清楚師徒雙方的相處之道,誰是爺爺誰是孫還不好說呢。

老瞎子伸手按住甘棠的肩膀,笑呵呵道:"好大造化聽口氣是很羨慕了既然如此,那你不如干脆就留在此地,給我當個不記名弟子我不認你是什么親傳,你卻可以喊李槐為師兄。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都到嘴邊了,張個嘴的事,吃不吃"

甘棠干笑不已,算是表態(tài)了。

老瞎子吩咐道:"甘棠,去寶瓶洲之前,你先幫著李槐護道一程,作為報酬,以后招惹了哪位十四境,能逃,就來這邊,不能逃,你心知必死,就告訴對方,你是我罩著的,讓對方掂量掂量,要不要殺你,舍不舍得一命換一命。"

甘棠雖然心中存疑,不敢確定老瞎子真能做掉一位同境修士,可是老瞎子的這句口頭承諾,當真是天上掉餡餅了。

不敢有絲毫猶豫,甘棠趕忙抱拳連連致謝。

老瞎子雖然眼眶空洞,卻好似看穿甘棠的心思,"是不是覺得我說了大話,在十萬大山之外,斗法贏過一位十四境修士不難,殺掉十四境修士卻是很難"

甘棠不敢否認,那就真是把老瞎子當睜眼瞎了,只得硬著頭皮,照實說道:"不敢欺瞞前輩,十四境的難纏和難殺,都是萬年公認的事實。"

老瞎子笑道:"總有例外。你要不信,以后讓你徒弟墳頭燒紙的時候,勸你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再好好跟你解釋何為例外。"

甘棠神色尷尬道:"前輩放心,我不會有了庇護,就隨便啟一位釁十四境修士的。"

老瞎子神色不屑道:"雨過天晴,那撥新十四境,都是水分。"

甘棠不敢搭話。

老瞎子笑道:"當然寧丫頭是例外。"

寧姚坦然受之。

一座高山之巔,此刻就站著兩位十四境修士,還有兩位飛升境劍修。

當然還有一個金丹劍修的幽郁。

幽郁離開家鄉(xiāng)的時候,還是少年歲數,如今已是青年模樣了,比師父老聾兒都要高出一個頭了。

幽郁自然是對年輕隱官的那座落魄山憧憬已久,他跟同齡人杜山陰,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其實他心知肚明,師父對自己其實是不太滿意的,因為師父偶爾望向自己的眼神,會帶著幾分毫不掩飾的煩躁和嫌棄。

幽郁倒是沒有任何怨氣,資質一般,練劍遲緩,怨不得師父瞧不上眼。

但要說讓師父干脆撇下自己,隨便丟在一個地方,從此各走各路,幽郁卻也沒那么傻,不敢說這種氣話。

這趟游歷十萬大山,有此結果,意外之喜,幽郁心情相當不錯,兜兜轉轉,在外晃蕩了幾年,終于又要見著隱官大人了自己甚至有機會成為隱官大人那座宗門的成員

寧姚笑道:"你叫幽郁吧,陳平安經常提起你,說你肯吃苦,心性好,又認了個好師父,只要你表現出讓老聾兒認可的資質和毅力,老聾兒就不是個小氣的傳道人,肯定愿意對你傾囊相授,只需腳踏實地,步步登高,將來劍道成就,一定不會低的。"

幽郁神色拘謹,因為天生就不善辭,都不知道如何答話。

畢竟眼前女子,是寧姚啊。

甘棠聽聞此,十分欣慰。寧姚從無虛,既然她都這么說了,肯定作不得假。

不曾想那位隱官大人如此了解自己的脾氣,是啊,自己傳授劍術道法,都是弟子幽郁每個當下境界"該得"的,不多給,也絕不少給,總之弟子得憑真本事從師父這邊拿走。

寧姚眺望山外有山群山綿延的壯闊景象,深呼吸一口氣。

老瞎子說自己這邊不待客,讓甘棠師徒倆立即去那處渡口找到李槐。

相信等到李槐返回家鄉(xiāng),落魄山就會多出一位飛升境劍修的記名供奉。

等到甘棠和幽郁告辭離去,兩條掠空劍光為死寂沉沉的荒蕪地界增添些許色彩。

老瞎子問道:"打算回浩然了"

寧姚點頭道:"回了。"

老瞎子沉默片刻,說道:"成功躋身十四,不是小事,可喜可賀。陳清都從不懷疑你可以成為十四境,但是估計連他都沒有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要是他能夠親眼看到,估摸著都能笑掉大牙,少不得在我這邊臭美顯擺幾趟。稱得上故人的,本就屈指可數,故人中稱得上朋友的,更是少之又少。"

"寧姚,你當初離家出走,獨自游歷浩然天下,陳清都其實安排了劍修悄悄跟著你,至于是納蘭夜行還是誰,也可能是一位游歷劍氣長城的外鄉(xiāng)劍仙,具體是誰,我就不清楚了,懶得與陳清都問這個,他只說安排得比較隱蔽,還說不準備跟你說這件事。說到底,陳清都還是擔心你在那邊受委屈,或是被誰算計了,不過那位不知名劍修當年跟著你,到了驪珠洞天附近就止步,因為后邊陳清都就讓我接手了。"

當年寧姚在驪珠洞天內,為了那個小鎮(zhèn)土生土長的泥腿子,身處險境,老瞎子差點就要出手了。

如果他不出手,陳清都肯定就會破例出手,而且會是兩次,規(guī)矩一邊去,管你文廟是怎么想的,當然陳清都也肯定會在十萬大山打鬧一場,人丑脾氣大嘛。

寧姚說道:"陳平安說那名暗中的護道人,一開始他猜測是出身浩然的陸芝,但是時間對不上,后來覺得極有可能是中土神洲的那位散仙,劍修姜俯,仙人境,此人一向孤云野鶴,行蹤不定。這位劍仙最出名的,是她搜集了數量可觀的養(yǎng)劍葫。"

老瞎子就沒聽過這么個名字,疑惑道:"那小子是怎么猜出來的避暑行宮那邊有記錄還是說姓姜的劍修,在你們劍氣長城的名氣很大"

要說陳平安能夠猜出寧姚當年浩然之行,她身邊有人暗藏保護,這沒什么,可要說陳平安連護道人的根腳都一清二楚,老瞎子還真不信。陳清都做事情,還是比較穩(wěn)重的。

寧姚瞇眼而笑,"避暑行宮是有檔案記錄,不過當時她用了化名,所以陳平安只靠這個是肯定查不到真相的。姜俯當年在劍氣長城,性格孤僻,不顯山不露水,她都沒怎么出劍,更像是去觀戰(zhàn)的,姜俯與人交集不多,但是她有個特點,喜好飲酒,可以說是嗜酒如命,每天三頓酒,雷打不動,當飯吃的。"

"陳平安在頭一次離開家鄉(xiāng)之前,從魏檗手上得到一只品相中等的養(yǎng)劍葫,當時魏檗說此物是大驪王朝庫存,他擅作主張將五件寶物折算成了養(yǎng)劍葫,那枚朱紅色養(yǎng)劍葫的底款是‘姜壺’,與‘江湖’諧音。陳平安當時已經喝酒,自然是一見鐘情了,又相信魏檗的眼光,沒有不收下的理由。幾次游歷途中,陳平安對于養(yǎng)劍葫一直比較上心,而姜俯家鄉(xiāng)那邊獨有的口音,一向俯、湖不分的。再加上姜俯是女子劍仙,為我暗中護道,確實更合適些。估計姜俯當時在驪珠洞天外邊停步,并沒有立即離開大驪王朝,一直藏在暗處,等到形勢明朗,她就將那枚養(yǎng)劍葫作為禮物,找了個法子,讓大驪宋氏或者是國師崔瀺,借助山君魏檗之手,不露痕跡地送給陳平安,那枚養(yǎng)劍葫既不過于貴重,也不算寒酸,恰到好處。"

老瞎子點點頭,"彎來繞去,都是算計。井底之蛙,跳出井外。陳平安能夠走到這一步,將一團亂麻給捋順脈絡,殊為不易。"

想起一事,老瞎子叮囑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寧丫頭,可別忘了當年在那神仙墳,對某尊神像腳下的那方斬龍臺,你是有過承諾的,手頭寬裕的話,就趁早還清了,別拖延。"

寧姚點頭道:"一直上心,這次回去,就會結清。"

老瞎子揉了揉下巴,"好一個無心之語的‘菩薩點頭’,泥腿子明明沒有上過一天學塾,好似每每在關鍵時刻,總有些福至心靈的話語,可教旁人出乎意料。"

寧姚說道:"聽陳平安說過,好像佛家傳燈錄有記載一問一答,如何是妙用一句,水到渠成。"

老瞎子問道:"還記得與趙繇的初次見面么"

寧姚點頭道:"當時只誤以為那個站在齊先生身邊的學塾書童,就是個管不住嘴的少年,等到趙繇后來得到白也那把仙劍‘太白’四分之一,我才知道他其實早在離鄉(xiāng)之前,就已經是一位劍修胚子,那么當時他在牌坊樓下的不由心、脫口而出,興許是與我的本命飛劍出現了某種牽引"

老瞎子樂呵呵道:"真相要比這更復雜點,陳平安腦子那么好,就沒在你這邊說道幾句"

寧姚搖頭笑道:"陳平安不稀罕多說這個文脈師侄。"

老瞎子說道:"按照預設的某條伏線和某人的山上算計,你本該是要在驪珠洞天,與劍修趙繇出現更多交集的,若是你們真能走到一起,屬于劍氣長城也能捏著鼻子,勉強能夠接受的天作之合。需知小鎮(zhèn)五樁明面上的最大機緣之一,趙繇五行屬木,就是為某件鎮(zhèn)紙‘畫龍點睛’,而你開啟其中一把本命飛劍的方式,就是‘開眼’,要不是陳平安的出現,未來去劍氣長城建功立業(yè)的外鄉(xiāng)人,可能就是那個先去海外孤島與白也先學習劍術的趙繇了刑官豪素會出關,擔任類似左右之于師弟陳平安的身份,幫助趙繇在那邊站穩(wěn)腳跟。"

寧姚眼神堅毅,語氣淡然道:"如此安排,任你巧之又巧,也得問過我寧姚本心答應不答應。"

在夜航船上,刑官豪素,因為自認虧欠了隱官一份天大人情,確實主動與陳平安說起一樁極為驚人的內幕。

老瞎子笑道:"怎的,見到趙繇第一面就不喜歡,難道見到陳平安第一面就喜歡了若無陳平安的橫插一腳,如何保證不會與趙繇磕磕碰碰成為一對歡喜冤家"

寧姚黑著臉說道:"有點惡心。"

這要是被某人聽了去,趙繇就等著吃不了兜著走吧。

這么一想,她又覺有趣。

老瞎子哈哈大笑,難得在弟子李槐之外,如此心情舒暢。

寧姚說道:"當年泥瓶巷,陳平安在練拳之前,就做了很多時至今日仍然只有他能做的事,說了只有他敢說的話。我相信他!"

雖然在陳平安、在白嬤嬤、哪怕是在疊嶂這樣的好朋友這邊,寧姚不管對誰都一直不肯承認一點,就是她跟陳平安之間,到底誰先喜歡誰,但是寧姚知道這件事真就計較起來,確實是她更早喜歡陳平安,陳平安這個于男女情愛一事的榆木疙瘩開竅更晚

老瞎子撓了撓頭發(fā)稀疏的腦袋,"是誰說過來著,修道之人,遠離紅塵,山中幽居,愛憎一起,雜念叢生,道心即退。"

寧姚不置可否。

老瞎子說道:"寧丫頭,說句可能你不愛聽的話,陳平安想要在武道追上曹慈,不太可能。"

寧姚說道:"在武道趕超曹慈,確實極難,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是寧姚很快就補了一句,"從小差一歲,到老不同年。"

老瞎子忍俊不禁,"這個理由,會不會蹩腳了點"

寧姚笑道:"在酒鋪,不知多少劍修,覺得二掌柜這句話說得極有道理,真有良心。"

在那小酒鋪喝酒的每一境酒鬼劍修,都覺得這句安慰人的語,說到了他們心坎上上。

一個個豁然開朗,原來我們劍術比不過狗日的,齊上路,董三更他們,只因為我們還年輕啊。

謝狗說要在這邊繼續(xù)待幾天,寧姚便獨自御劍遠游,劍光掠過那座沒了劍氣長城和倒懸山的大門,重返浩然。

老瞎子雙手負后,踱步回屋,謝狗揉了揉貂帽,說道:"這些日子思來想去,費去我好大心神,也還是想不出自己到底該走哪條劍道,你有沒有什么不錯的建議"

老瞎子說道:"問錯人了,我非劍修,如果陳清都還在,你倒是可以問問他。"

謝狗開始搖晃起來,揮動袖子,念念有詞,老瞎子忍不住問道:"做什么"

謝狗一本正經道:"在浩然市井,時常見著這樣的跳大神招魂啊,偶爾管用。"

老瞎子沒好氣道:"毛病。"

謝狗鬧騰了一番,也覺得無趣,病懨懨跟著老瞎子走入茅屋廳堂,尋了一條長椅躺著,拿貂帽當枕頭,翹起二郎腿,輕輕晃蕩著一只腳,懶洋洋說道:"之祠,我覺得你很可憐唉。"

老瞎子破天荒沒有反駁什么,反而點頭道:"承情。"

謝狗哈了一聲,"本來以為你要生氣趕人了,都做好卷鋪蓋滾蛋的準備嘍。"

老瞎子自顧自說道:"修行來修行去,求個什么,無非是船底浪頭,腳下山巔??扇绻共接诖?也無甚稀奇的。"

謝狗追問道:"那讓已經十四境的你,覺得該如何做了,才算真正稀奇"

老瞎子喃喃道:"一人架橋修路,后邊萬人安步。"

————

小廟外,那個敬惜文字的"老人"蹲在門口,燒過了一籮筐的廢舊紙張,所有灰燼堆在火盆內。

已經記起"前身"的余時務好奇問道:"你曾經游歷過白紙福地"

陳平安搖頭道:"一直想去,當初返回浩然就一直忙碌自家事,始終沒機會,之后得閑了,重新當個甩手掌柜,游歷中土神洲期間,肯定要去看看的。"

余時務皺了皺眉頭,"我什么時候可以恢復真實容貌。"

陳平安打趣道:"嫌小"

可惜余時務未能聽出一語雙關的含義,"不記起還好,恢復記憶了,有點不自在。"

陳平安只是說了句跑題千萬里的話,"天快亮了。"

屆時他們就可以夢醒了。

等他們一一清醒過來,還會保持絕大部分的夢中記憶,他們每一世記憶的重疊,其實就是七情六欲的不斷疊加。他們先前在庭院深深、等級森嚴的馬府,相互間看待一個人,受限于各自身份和眼界,有深有淺,城府深的,對上阿諛奉承,說話嘴上抹蜜,對下刻薄,笑里藏刀,當那陰險小人,當面一套背后一套,還有那嫉妒心重的醋壇子,悍婦驕縱……也許他們之前礙于各自身份和所處環(huán)境,誰跟誰,都很難真正認清身邊人甚至是枕邊人的真正心思,但是等到各自入夢,所有的人心細微處、性格特點,以前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不敢說不宜說的語,都有了一種可以完全放開手腳的用武之地,最終結果就是所有人性的陰私一面,都被一場場"夢境"給一一抖摟了出來,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陳平安開始著手對馬氏成員和府上外人,做了一種身份高低、貴賤完全顛倒的設置,府上的婢女雜役,成了當家做主的人物,府上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馬氏子弟,那撥身份尊貴的練氣士,還有旱澇保收、豪奢用度的護院武夫,全部淪為身份卑賤的下人。打算將他們逐漸匯聚到了某一個故事當中,各自的悲歡離合,愛恨糾葛,生死榮辱,紛紛聚攏。如同收網趕魚,將江河湖泊、溪澗溝渠、山中水潭里的所有游魚,都驅逐到一張大網內。每一種背景的幻境天地,就是一部厚薄不一的"書籍",那么不同故事里的山上神仙,帝王將相,達官顯貴,江湖武夫,販夫走卒,三姑六婆等,就像各色人等,都被壓縮到了一本書中,才好讓他們朝夕相處,最終在某一刻夢醒時分對視,面面相覷。

陳平安說道:"某人說過,我們感知世界的真實程度,很大程度來自記憶的深刻程度。"

余時務問道:"這個‘某人’是誰"

陳平安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余時務好奇詢問了一個關鍵問題,"要支撐這些夢境的運轉,還要保證可以騙得過人,耗神耗力不說,更耗靈氣和神仙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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