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衙跟賈雨村演了一場《智斗》,孫紹宗出得門來,卻總覺得那里有些不對勁兒,可想來想去,又鬧不清這感覺到底來自何處。
眼見到了大門外,程日興等人早已等候多時,他只好將這份不安壓在了心底,翻身上馬,向著位于崇文門附近的貢院出發(fā)。
一行人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路上自不用多說。
等到了那貢院附近,便見那街頭巷尾俱是彩旗飄飄,這個寫著‘三元及第’,那個掛著‘蟾宮折桂’。
斯文些的,便貼著與科舉有關(guān)的對聯(lián)。
譬如什么‘住旁門,縣考難,府考難,院考更難,年過半百才入泮;居此地,鄉(xiāng)試易,會試易,殿試更易,二十五日已登瀛’之類,貶低別人,抬高自己的酸詞兒。
那粗暴直接的,干脆便紅底金字,寫明自己這里出過多少舉人、多少進士。
眼見孫紹宗勒馬觀瞧,程日興便從車?yán)锾匠鲱^來,解釋道:"東翁,這里的酒樓客棧都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主兒,平常不過勉強維持生計,一到這秋闈、春闈之際,頓時便賺的盤滿缽滿。"
孫紹宗若有所思的問:"如此說來,這里住了不少的考生嘍"
程日興答道:"那是自然,這里的消息最是靈通不過,莫說是那些遠道而來的考生,便是住在城中的,也有不少人會來訂一間上房,沾一沾前輩的文氣。"
聽程日興這般說,孫紹宗又駐足沉吟半響,這才催馬趕到了那貢院門前。
雖說這地方平日是不開放的,但以孫紹宗順天府通判的身份,想進去一觀究竟,自然也不會有人阻攔。
進了這貢院之后,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條百多米長的夾道。
"大人。"
程日興又解釋道:"這里就是搜身的所在,在街上扒光了畢竟不雅,再說春闈的時候天氣還冷,若沒個擋風(fēng)的地方,說不得還沒開始考試,便要先病倒一群。"
孫紹宗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當(dāng)先向里行去。
到了那夾道中央,眼瞧著左右無人,他這才向周達交代道:"程先生,回去之后,你選幾個靠譜的刀筆吏,裝作這一科應(yīng)考的秀才,住進街對面的客棧里——也不用刻意打聽什么,只要好吃好喝的裝有錢大爺就好。"
"東翁是想誘那些‘文販’們上鉤"
程日興聞,立刻領(lǐng)悟了孫紹宗的意思,不過臉上卻是露出為難之色,囁嚅道:"大人,要在這里裝有錢大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兒,一天若是沒個四、五兩銀子……"
不等他說完,孫紹宗便財大氣粗的道:"那就先定成每人每天五兩銀子的開銷,這錢都由我先墊上,真要釣到了大魚,回本還是不愁的——若是一條魚也釣不著,就當(dāng)是我花錢請他們享受一回!"
聽孫啥搜總這么說,程日興自然不會再有什么意見,事實上若非怕被人認(rèn)出來,他自己都想去客棧臥底了!
一行人穿過夾道,迎面所見,卻仍不是考場所在,而是供奉著至圣先師的大殿。
根據(jù)程日興和周達的說法,每次正式開考之前,考官們都要在這里先祭奠一下孔圣,乞求至圣先師庇佑,同時也向旁人證明自己問心無愧。
若換成個正兒八經(jīng)的‘巡閱使’,此時少不得要進去拜拜。
但孫紹宗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跟孔老二都沒半毛錢的關(guān)系,自然也懶得去瞻仰他老人家的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