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微微俯下身子,陰森森的盯著周儒卿道:“所以總督大人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的老母、幼孫,大可放心的去與闔府上下同赴黃泉!”
周儒卿一聽這話,登時便癱軟在地,瘟雞似的抬起頭,悲憤道:“老夫如此相求,孫治中竟還要趕盡殺絕!莫非我與你有什么仇怨不成?!”
“無仇無怨!”
孫紹宗腰板一挺,冷笑道:“但你膽大妄為,克扣賑災(zāi)銀子的時候,就該曉得有今時今日!”
頓了頓,他忍不住又補了句:“這朝堂上真要說清白無辜的,怕也挑不出多少來但像你這般連老百姓救命錢都要中飽私囊的,就是死有余辜了!”
周儒卿與他對視了半響,臉上那怨懟之色漸漸消去,轉(zhuǎn)而化作了死氣沉沉的頹唐。
“唉~”
他身子向后一仰,把跪姿換成了坐姿,順手用袖子擦去臉上的鮮血,苦笑道:“不是老夫吹噓,我往日為官也還算是清廉,對這賑災(zāi)銀子原也是不敢亂動的?!?
“怎奈去年秋天京中突然傳來消息,說是陛下對我不滿,有意另選它人來擔任直隸總督,正在向朝中重臣征詢意見!”
“這可是天下第一督!老夫等了多少年才等來的機會,如何甘心就此錯過?!于是也只能貪了這要命的銀子,去不要命的打典!”
“說到底我還是貪了,可我貪的不是財,而是權(quán)!”
“你不貪財?”
項毅聽到這里卻頓時忍不得了,橫眉立目的道:“你若是不貪財,只需連夜出逃即可,如何還會有今日?!”
周儒卿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四處派人搜捕豪紳的行徑,不由又苦笑著攤手道:“沒了官身,再拿不出重金恩賞,老夫又拿什么籠絡(luò)親信?若是下面人心都散了,老夫日后在海上的下場,怕是未必好的過認罪伏法?!?
說著,他又向?qū)O紹宗道:“孫大人,事到如今老夫也再無什么奢望了,你還有什么要問的,便盡管盤問便是。”
孫紹宗與他那‘誠懇’的目光對視了半響,卻是果斷的搖頭道:“孫某無話可問?!?
項毅在一旁急道:“孫兄!你……”
孫紹宗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將那份奏章在手里顛了顛,道:“另外這份奏章,孫某也會交還給布政使大人,再由他上奏給陛下?!?
“孫兄!這……”
“不過!”
孫紹宗又打斷了項毅的話,繼續(xù)道:“本官還會另起草一份秘奏,邀請‘指揮若定’的林大人一同署名,然后通過北鎮(zhèn)撫司,將事情原原本本的稟報上去。”
他終究還是妥協(xié)了一部分,掛上了‘指揮若定’四字,并不準備與這闔府的官員死磕。
“唉~”
周儒卿聞默然半響,這才搖頭晃腦的嘆息著:“果然是個識進退的可惜周某無福,看不到孫治中位極人臣的那一天了?!?
說著,便踉踉蹌蹌的向外走去。
孫紹宗一直目送他在那些官兵‘簇擁’下,出了這東跨院的大門,這才收回目光,向滿面憋屈的項毅笑道:“項兄方才可是有什么要問的?”
“自然有事要問!”
項毅憤然道:“那周儒卿方才明明已經(jīng)招認,把貪墨的賑災(zāi)銀子,拿來打點賄賂了這個總督的官位,孫兄正該一鼓作氣正本清源,怎得倒偃旗息鼓了?”
“正本清源?”
孫紹宗哈哈一笑,搖頭道:“項兄千萬莫要高看了我,我也是一個腦袋兩個肩膀,家中更有妻兒要養(yǎng),可學不起那海瑞!”
說著,他懶洋洋的往后一靠:“咱們這次能拿下周儒卿,也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至于那些連從二品高官,都要小心巴結(jié)的主兒,還是等我做到二品以上,再與他們掰扯清楚吧?!?
項毅聽了這話不禁有些泄氣,悶悶的往旁邊一坐,卻忽然奇道:“那海瑞是誰?為何連孫兄都不敢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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