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剛交代小廚房,燉了些滋補的藥膳,就聽王熙鳳在臥室里心急火燎的嚷了起來。
平兒雖然不知就里,卻還是急急忙忙的趕到了里間。
一進門,就見那芙蓉春帳大敞著,里里外外早被翻了個底掉,王熙鳳在床前柳眉倒豎的叉著蠻腰,那胸脯劇烈起伏著,將衣襟上的紫流蘇顛起老高。
平兒見狀吃了一驚,忙道:“奶奶這是做什么?您這才剛好,身子骨兒如何經(jīng)的起折騰?!”
說著,便待扶著王熙鳳坐回床上。
“少扯哪花里棒槌的!”
王熙鳳卻是一把將她推開,將兩排銀牙咬的咯咯作響:“快說,我擱在家里的銀子上哪兒去了?!”
自從去年查賬,王熙鳳被迫拿出大半積蓄填補了虧空以后,她對這身外之物倒是愈發(fā)的看重了。
這不,剛大病初愈,家里都還沒收拾停當(dāng)呢,她便想起了放在里屋的銀子,總覺得不來看上一眼,心里就踏實不下來。
誰知這一瞧可倒好,三千兩銀票和幾十兩金子,竟然全都不翼而飛了!
卻說平兒眼見她瞪著那三角丹鳳眼,一副要吃人的架勢,如何敢怠慢分毫?
忙喊冤叫屈道:“自打奶奶病了,我便一直守在奶奶身邊,卻那曾動過奶奶的銀子?”
“這么說……”
其實王熙鳳也并不覺得,平兒真有那么大的膽子,此時聽她這一分辨,立刻就信了八成。
于是便將這滿腔的怒火,全都轉(zhuǎn)向最大的嫌疑人,重重的一跺腳,嘴里恨恨道:“快去把那臟心爛腸的給我喊來——我這里還沒死呢,他倒先惦記上我的家私了!”
平兒自然曉得她說的是誰,忙不迭就要出去喊人。
誰知一腳門里一腳門外的,就聽客廳里有人應(yīng)道:“你嚷什么嚷?我這不是來了么!”
隨著那聲音進來一人,卻不是賈璉還能是誰?
只見他手里托著個紅木匣子,不樂意的解釋著:“這幾日你瘋瘋癲癲的,我若不把銀子收起來,豈不是便宜了外人?”
王熙鳳瞧見那木匣子,卻哪還管他說些什么?
早一個虎撲將木匣奪在手中,利落的挑開蓋子隨手翻了翻,隨即眉毛便又立了起來,瞪著賈璉沉聲質(zhì)問:“這里面的金元寶,怎得少了八個?!”
“這還用問?”
賈璉無辜的把手一攤:“為了你這一場病,上上下下驚動了多少人、多少事兒?這又有哪一樣,不得用到錢的?”
“你放什么狗屁!”
王熙鳳卻更是惱了,將那木匣子往床上重重一砸,腆著胸脯呵斥道:“我早問過平兒了,這次治病全是從公賬上分?jǐn)?,哪里就用到我的私房錢了?!”
“你瞧你,又著急了不是?她說的那是大賬,我這走的都是小賬……”
賈璉嘀嘀咕咕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瑣屑的賬目。
但王熙鳳掌管榮國府的賬目多年,何處需要開銷,何處是虛報的花賬,早就已經(jīng)了然于胸,卻如何會被他蒙騙過去?
鼓起那不饒人的伶牙俐齒,便一一的將其拆穿,又順便將賈璉貶斥的狗屎不如。
“什么私房錢不私房錢的?!”
這一來二去,賈璉終于惱羞成怒起來,梗著脖子嚷道:“為了從我們家扣索出個三兩五兩的,你成天恨不能把那賬本翻爛了——如今還敢說什么私房錢,虧你也好意思的!”
“你……你……”
王熙鳳被氣了個仰倒,指著房門喝道:“你給我滾出去!”
“出去就出去,這見了鬼的地方,你便是求我,我也不想??!”賈璉這次倒是光棍的緊,頭也不回的丟下一句氣話,便徑自出了堂屋。
眼見他走的毫不猶豫,王熙鳳更是悲從中來,豐盈的身子往床上一歪,便嚎啕大哭起來。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