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升在想著各種辦法回去的時候,新艦仍在無垠的暗域中堅持航行著。

為了不讓離開的那支疑似人類艦隊知曉他們的蹤跡,戥稍稍改變了航線,與原航線錯開一個小小的夾角,但在未來,經(jīng)過漫長無比的航行,兩者終點之處的差距將是天文單位的距離。

這條航線也是戥備用計劃中的順序第二條航線,楚云升是知道的,將來如果楚云升能夠觀察到快速戰(zhàn)艦與液態(tài)物體交戰(zhàn)輻射,就會知道他順序啟動了這條航線。

但戥并不希望楚云升要靠判斷航線來找回新艦,那意味著將花去太多太多的時間,只是這些是必要的預防措施,是一定要事先安排好的,以防最糟糕的情況出現(xiàn)了,也能有最后的辦法。

新艦內(nèi)此時能源尚且夠用,命源卻極度稀缺,如果小蟲子與楚云升兩個都不能回歸,這條航線也將是一條死亡之線,可以看得見其通往墳墓。

艦內(nèi)信息世界中的氣氛也一天比一天緊張,不斷地有功能部分被戥裁撤與關閉,已有傳說將要裁撤到生命數(shù)量上了。

底層世界里的低等生命自然是首當其沖的,雖然沒有出現(xiàn)動蕩,歷經(jīng)各種生死的它們,心理上已經(jīng)很堅韌了,但各種議論已漸漸出現(xiàn)。

大家都知道一個基本的現(xiàn)實,這一次,恐怕絕大部分的人活不到長達數(shù)千萬光年的暗域對岸了。

拔異見到何團長的時候,他的神情就有些黯然。

去過老赫爾那里了何團長不知道如何開始這次談話,看著拔異。最終還是打破了沉默。

拔異點了點頭,道：去過了。等會還要去血族那里,它們不喜歡我。就放在后面再去吧。

何團長很聰明地沒有問是不是戥讓他來的,但他知道這一天總會要到來的,嘆息一聲道：說吧。

拔異看著他在信息世界中終于脫離罐頭的胖胖身影,片刻后道：給我一個名單吧,這些年你都不管什么事,在一邊看著,應該是看得最清楚的人了。

何團長便苦澀地笑了笑,調出一份他似乎早就準備好的名單,道：是該到了讓年輕一代接手的時候了。我們都太老了。

拔異沒有回應他這句話,看了一眼名單,也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只是對著名單上面的一個名字道：老何,這個岐沉……

何團長淡淡一笑道：總體來說還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軍官,可惜資歷太淺,又遇到了弭婭,不過應該還是很有潛力的。

拔異似乎猶豫了一下,想了想。搖頭道：老何,先說明一下,我對他不熟悉,不好評價他的其他方面。上一次我和快速戰(zhàn)艦一起出去過,也特意留心了一下他們,僅僅說說我個人的看法。我覺得他之所以輸給了弭婭,并不在資歷之類的事情上。也和銀色軍團在快速戰(zhàn)艦的中地位無關,更與三大族關系不大。

何團長皺了一下眉頭。正色道：怎么說

拔異與何團長算是從世界起便相識相為戰(zhàn)友的老熟人了,不需要客套什么,繼續(xù)道：我如今沒辦法再修煉,也不想跟海國大殿主瞎混,閑暇的時間,除了弄那幫子樞機老爺,就是了解新艦中每一個種族的文化、歷史、社會形態(tài)變遷、思潮過程等等,還是有些收獲的。

就拿岐沉和弭婭來說,我認為岐沉輸給了弭婭,本質不在我剛才說的那些原因上,而在于岐沉與弭婭有根本上的不同。

弭婭是冷星人,岐沉和我們一樣都是來自地球的人,冷星人自到了星空便沒有了退路,他們要么與新艦與老板一起滅亡,要么被其他星空生命抓走當成試驗品最后也是滅亡。

因此,弭婭必須為整個冷星人的生存而戰(zhàn),沒有任何退路,必須為種族的命運負起重責,尋找希望,但岐沉則不同,他是地球人,地球人的生死存亡不需要他負責,也輪不到他負責,新艦就是滅亡了,老板也戰(zhàn)死了,地球人也仍然存在。

他不需要負責整個種族的命運,只能為他自己而戰(zhàn),為銀色軍團而戰(zhàn),這就是他與弭婭最大的區(qū)別。

所以輸給弭婭太正常了,他們所站的角度便決定了勝負,快速戰(zhàn)艦的生命大多是沒有退路的,只會將命運交給同樣的人。

何團長聽完,長久默然,才嘆息道：拔異兄弟,你說的沒錯,是這樣,連我都沒想到這一層。

拔異拍了拍他,安慰道：當然,這不是他們倆自己能夠決定的,而是他們周圍的人,他們身后的種族現(xiàn)狀決定的,將來一定還會有變化,即便沒有,就是為了自己為了銀色軍團,也是對的。

何團長搖了搖頭：銀色軍團這些年出色的人才不多,除了他,也就奚位鋒、騰越、齊心韻那幾個,可入過楚先生眼的,只就他一個,難啊。

拔異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這是歷史遺留在他靈魂深處的慣性,不能說一點道理都沒有,但如今已是星空時代,世代交替之間,活不下來的,贏不過時間的,就是入過大老板的眼,又有什么用

但在這個當口,他也不想說這些,見何團長依然有些黯然,臨走的時候,還是正面地說了一句：老何,我知道你擔心你其他那些軍官士兵的命運,但這個名單只是個預防措施,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還有希望……

何團長笑了笑,沒有說話,拔異也知道再說什么也沒什么用,就像他跟著去了血族那邊,迅速地拿到了另一份名單就被掃地出門一樣。

他自己也有一份名單,是退化人的名單,每加一個名字。減去一個名字,他都身同感受到那些有權列出名單的人。他們列名字的時候心中的痛苦與掙扎。

他暗中抱怨：法克,這種差事為什么要選老子去做

可是他不去。就沒人能去了,換成安全部的人,說不定都能出亂子。

回到上一層的球形網(wǎng)格世界,他將一份份曾被改了又改過的名單,送交給更上面,他的任務算是完成了,但是那一份份名單會不會再被精簡,再被砍掉許多,他就不知道了。上面好像也有另外的名單,他交上去的,也不過是一個參考

一個參考。

但他的任務是絕密的,嚴格地被信息世界監(jiān)控,除了他,就是那些有權列出名單的那些人知曉,隨后,他與那些人便被信息世界更加嚴密地監(jiān)控起來,一絲消息都不準透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