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孩童在她手下生不如死,十分凄慘,除了新抓的那個藥人,沒有一個活下來。
若不是那些人恰好抓到了李大人的外室私生子頭上,此案也不知何時才會破解,又有多少無辜孩童命喪她手。
段小宴眉頭緊皺:這也太喪盡天良了那女人后來如何了就地正法了
苗良方點頭,又搖頭。
當時此案震驚京城,莫家因此被連累,莫文升也被關(guān)進牢房。他說對孫女豢養(yǎng)藥人一事并不知情,但事關(guān)重大,莫家豈有獨善其身的道理,統(tǒng)統(tǒng)被下獄。
出事那一日,莫家小姐恰好出門,因此躲過一劫,陛下下令全城搜捕,莫小姐卻在一個夜里,偷偷回去府邸。
銀箏好奇:她回去做什么
據(jù)說莫家女兒的閨房里,還藏著大量藥方,都是她豢養(yǎng)藥人時研制的藥方。莫小姐在屋子里放了一把火,連同那些留下來的藥方,一同燒成灰燼。
官差從燒焦的府邸里掘出一具焦尸,獄卒帶莫老醫(yī)官到了現(xiàn)場,親自確認確是莫小姐無疑,再過不久,莫文升被處斬刑,此案告結(jié)。
微風吹得人皮膚上帶起一陣細細寒意,苗良方端起酒碗,潤了潤因說話顯得干涸的嘴唇,道:故事講完了。
故事講完了。
這也算是善惡有報,然而聽到最后,卻不免有些悵然。
林丹青喃喃:原來如此??晌覐男〉酱?為何都沒有聽過此人名字呢也不見我爹提過。
苗良方搖頭:醫(yī)官之后,豢養(yǎng)藥人,說出去實在羞愧,醫(yī)行禁談此事,將莫家視作恥辱。連莫小姐先前出用的方子也全部禁用。
談的人少,何況又過了二十年,除了醫(yī)行里年紀大些的老人,你們這些小年輕不知曉也尋常。
林丹青點了點頭,說的也是。
眾人一時都有些沉默。
倒是苗良方,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陸曈問:對了小陸,你先前那位師父,用藥霸道剛猛與莫小姐倒有幾分相似,又精通諸毒,不知有沒有聽她說過莫家的事
世上醫(yī)道千萬,雖莫小姐行事惡毒、傷天害理,但她那些手札和毒經(jīng),卻并非一無是處。若有人將此為道,在此基礎(chǔ)上鉆研學進,未必沒有可能。
陸曈低著頭,并未回答。
裴云暎側(cè)首,就見身側(cè)女子怔怔看著面前酒碗,似在發(fā)呆。
……小陸小陸
苗良方一連叫了兩聲,陸曈才回過神來。
怎么了,苗先生
教你的師父,有沒有和你提過莫小姐啊
滿席琳瑯香氣撲鼻,小院熱鬧溫馨,窗下的那棵梅樹搖曳著枝葉,枝梢掛著的燈籠被風微微拂動。
不到冬日,不曾下雪,尚未開花。
恍惚似幻覺。
陸曈頓了頓,才抬起頭。
沒有。
她平靜道:我沒有聽過這個人。
……
宴席散了之后,眾人都有些微醺。
桃酒雖喝著清甜,畢竟是酒。杜長卿酒量不好,醉倒之后,被阿城和苗良方扶著先回家去了。
林丹青也說犯困,段小宴自告奮勇說駕車護送她回府,邃與段小宴一同離開。
小院頓時冷清許多。
竹苓坐在里鋪里和阿城玩格子畫,小院里,裴云暎與紀珣把院里的桌椅一一搬回原位。
他二人都很清醒。
紀珣是從頭到尾滴酒未沾,只喝青竹瀝和茶水,自然無礙。至于裴云?!?
他倒是喝了不少,不過,酒量似乎不錯,到現(xiàn)在也神色如常。
一桌杯盤狼藉都要收拾,陸曈本著物盡其用的想法,索性叫這二人也出出力,幫著收拾一下殘局。
最后一把椅子也放回里鋪,銀箏端走陸曈手里的簸箕,低聲道:姑娘,哪有讓客人干活的道理
回頭我拿去廚房洗洗就是了,您先進屋,我瞧著這二位,是有話要和姑娘說呢。
陸曈站定,心想也是,就走到二人身前,道:殿帥,紀醫(yī)官,若有事商談,不妨先進旁邊內(nèi)室稍候,桌上有茶,我即刻就來。
內(nèi)室挨著陸曈與銀箏的寢房,夏蓉蓉走了后堆過一陣藥材,如今兩間藥鋪打通,鋪子寬敞,屋子就騰了出來。
銀箏去舊貨場選了張半舊竹幾和幾把椅子,改作茶室。陸曈回醫(yī)館時,有時在里頭看書制藥。
她抱著空酒壇進后院廚房里,裴云暎與紀珣頓了片刻,便先進了內(nèi)室。
一進屋,頓覺一陣濃重藥香。
內(nèi)室不大,物具也十分精簡,竹幾前,椅子擺了兩把,靠墻的黃木架上擺滿醫(yī)書。
地上胡亂堆著些疊得老高的醫(yī)書,還散著些藥方,竹幾上擺著半疊,大約是原本放在桌上的,被窗外的風一吹,散得到處都是。
和她本人清簡不同,這屋子看起來甚至有幾分亂七八糟。
紀珣尚在四處打量,裴云暎彎腰,把地上吹落的藥方一張張撿起,重新放于桌上,一抬頭,就見靠竹幾的窗還開著。
這個天氣,素日里不開窗未免太悶。
他轉(zhuǎn)頭,見竹幾上還放著陸曈平日制藥的銀藥罐,有時殿帥府施診,陸曈還讓裴云暎拿給她。
裴云暎伸手拿起藥罐,打算壓在疊好的藥方上,以免墨紙被風重新吹走。
紀珣一轉(zhuǎn)身,就見裴云暎拿起桌上的銀藥罐,驟然開口:別動。
裴云暎抬眸。
紀珣抿了抿唇,知曉自己此舉失態(tài),但仍堅持開口:陸醫(yī)官不喜別人動她的東西。
紀珣記得很清楚,先前在醫(yī)官院制藥房,他曾拿起這只銀罐,被陸曈一把奪了回來,像是很介意旁人看用。
面前青年黑眸微動,似是意外,緩緩重復一遍:陸醫(yī)官不喜別人動她的東西
紀珣道:不錯。
原來如此。
裴云暎點了點頭。
下一刻,年輕人唇角一彎,挑釁地看向他。
可我不是‘別人’。
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