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時恩橫跨一步,擋住連城?!氨福业凸懒怂俣?,你和白小姐先上樓他身高足,微微前傾,連城整個人被納進他的暗影。馮時恩是光彩奪目的男人,過了而立之年,意氣熱烈,被時間閱歷釀成醇厚溫柔的濃酒。輕易一揮發(fā),既有世俗雄性頂級的成熟克制,兼具壓倒性的氣魄。兩者融合的恰到好處,強勢也像寵溺,讓人情不自禁順從,生不出厭惡。白瑛預(yù)備轉(zhuǎn)身。帽沿遮住向上的視線,連城推高,仰望馮時恩,“他什么時候來的,我媽媽知道嗎?”林嫻姿作為母親,永遠(yuǎn)不會對強迫女兒的畜生,好顏以待。當(dāng)初歸還錄音,連城看得出,林嫻姿不想罷休。說服她的,是連城那句掙脫過去,開啟新生活,她絕不會同意梁朝肅再次出現(xiàn)。是以,梁朝肅能出現(xiàn)在這兒,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林嫻姿不知道。要么他怙惡不改,陷害林嫻姿無力阻攔。“昨日見過馮時恩余光一瞥,又遮幾分,維護、隔離的姿勢,距離也前所未有的近,他噴出的氣息像溫?zé)釘囦龅募ち鳌_B城忍不住閃躲。鈴蘭溶在衣襟袖口,薄荷藏在吐息間,連城愈發(fā)確定,他是從布達佩斯趕回來。而且急如風(fēng)火,林嫻姿待客的薄荷茶,在口腔里來不及散?!拔液退?wù)勸T時恩沉默一頓,挺直背。距離拉開,他身位卻沒讓,“林姨不贊同你和他接觸連城知道,“時恩,我學(xué)的專業(yè)幫不上我媽媽,但我可以避免增加她的負(fù)擔(dān)她真誠。他注目。不遠(yuǎn)處樹下傳來車門關(guān)合聲,連城側(cè)頭。梁朝肅下了車,佇立在原地。黑色的薄風(fēng)衣,黑色的西褲,輪廓也高大,也挺拔,卻更削瘦了。削瘦到,花團錦簇的初夏,勃勃生機的熱鬧,他置身其中,像一具從暗無天日里切割出的物件,沉寂的疏離,形孤影寡。馮時恩面容緊繃,牽住連城的手,叮囑她,“不管他說什么,不要答應(yīng)和他離開連城心底再沉。倘若又是威迫強逼那一套,能讓她答應(yīng)跟離開的,只有林嫻姿十萬火急,大難臨頭了。她不由深吸氣,異樣的難堪。醫(yī)生說槍傷難愈,加之梁朝肅心臟功能未恢復(fù),一個月內(nèi)都是危險期,保守估計,康復(fù)時間最低半年。她歸還錄音,借此一刀兩斷,沒想到他恢復(fù)如此快,她反倒失去抵抗他的武器?!昂眠B城抽手。梁朝肅一直沒動作,定在原地凝望他們,極其漫長的過程。從親近到肢體相握,再到連城邁下臺階。風(fēng)吹斜帽沿,她舉手壓住,略低了頭,刻骨銘心的面容遮掩起來。身上色彩鮮亮,如視頻里那樣,穿了明艷照人的裙子,裙擺如波浪翻滾,四年前的光彩飛揚濃墨重彩回到她身上。一步一步,愈發(fā)近,鼻翼蝶翼紅斑,兩張毒網(wǎng)似得,迅速捕捉梁朝肅的視野。他大步朝前,連城原本估著距離,預(yù)備停下,他猛一接近,胸膛堵在眼前,無法形容的澀苦,像無孔不錐的碶子,填充她鼻息?!傲骸蹦腥伺跗鹚橆a,一雙手冰涼,眼睛同樣冷岑岑,壓低的眉頭,眼底有遏制不住的澀楚。連城恍惚一瞬,拽下他手,“你又做了什么?”“疼嗎?”紅斑狼瘡是系統(tǒng)免疫性疾病,紅斑只是表象,最常見還有關(guān)節(jié)肌肉的陣發(fā)性疼痛,嚴(yán)重會引起偏頭痛,幻覺,焦慮癥。連城本來應(yīng)對他,根根神經(jīng)整裝待發(fā),以為劍拔弩張的陣前詰問,因為他從不找理由,要么不說,要么單刀直入要挾她。這會頓一下,才盯緊他神情,“我疼不疼,你會對我媽媽罷手嗎?”“夫——連城小姐,您誤會梁先生了,我們什么都沒做梁朝肅斜瞥過去,蕭達記起正事,繞過車頭,直奔大廳。馮時恩防備他,攔在階下。蕭達看白瑛。白瑛大概猜出他目的,咬著牙根,眼下就是做單選題的時候了?!拔也粠湍闼p手皆擺,望著馮時恩,眼神傳遞她特別清白,“蕭達,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你別交叉弄混了連城回過頭,繃著平靜,問梁朝肅,“你要干什么?”梁朝肅眼皮垂下,陰云天,他眼眶濃積陰影,連城近在咫尺,看的一清二楚,依舊覺得他深沉?!叭∧愕呐湫蛿?shù)據(jù)連城不知想到什么,梗住,身后混亂乍起,蕭達用了招數(shù),硬是一拖二闖進去了。連城攥住手,沒跟去,她目光平視,投在梁朝肅左胸膛,腰腹?!澳銖那罢f,如果我有需要,愿意換心臟給我連城聲音比夏風(fēng)要輕,“我不需要隔著衣衫,他胸膛隆起肌肉的脈絡(luò),腰腹線條也緊繃,看來體魄底子還在,病愈就能重回矯健。“我心臟左心室受損,達不到移植條件連城神色凝固,“其他器官也是,也不需要你幫助腎源匹配梁朝肅沉默,半晌,“因為我的東西,都臭不可聞,讓你覺得用來惡心?”連城不妨他這樣問,也沉默了一下。“你回國吧她突然垂頭,又深吸口氣,“你證明了四年不是玩弄糟踐我,我——”“我把賬消了,不想后悔把錄音還給你梁朝肅一頓,抿了抿唇,俯首盯著她。漁夫帽顏色艷得扎眼,烙在他眼底,他整個人異常隱忍。仿佛千無語,篩腸過肚,只能出口一句?!澳銖氐渍J(rèn)同,我對你的感情連城心臟不可抑制抽搐。她避諱回憶冰島,記不清這是他第幾次灼燙的直白,但絕不超過一只手。她無法再像以前,猜忌諷刺他?!笆钦J(rèn)連城左右環(huán)顧,這家私立醫(yī)院面向權(quán)貴豪富,停車場在靠近后門,名流一向注重隱私,走貴賓通道,正廳這里反而沒人。連城還是挪兩步,換到小花園藤本月季叢后。梁朝肅沒有異議,緩步跟著她?!暗煌?,你在香江別墅問,和你有沒有一分可能連城嘗試心平氣和?!安惶嵝置迷谇?,那種開始,那種過程,不是認(rèn)罪,幾倍償還就可以抹煞,我永遠(yuǎn)無法接受有一天和你同床共枕,還是我心甘情愿梁朝肅注視她,竟比她鎮(zhèn)定?!拔抑?,千算萬爭,做成一件從開始就萬劫不復(fù)的傻事連城怔住,望著他。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