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樾回上海讀書后,跟孟昀正式同居，外加一只云朵。余帆沒支持，也沒太反對，自己女兒談了一年異地戀還沒分手,實在稀奇。且這一年孟昀對余帆態(tài)度好了不少,應(yīng)該有陳樾的功勞。

不過,她堅決反對過早結(jié)婚，認(rèn)為要再觀察兩三年，還私下警告孟昀,要是搞婚前懷孕這種事,絕不繞過她。

孟昀很無語，說：“你想太多了。我還想多玩幾年，多過幾年二人世界呢。未來七八年都不會要小孩?！?

余帆聽她這么一說，又道：“七八年？說什么瞎話，你曉得高齡產(chǎn)『婦』多危險嗎？”

孟昀說：“那就不要，反正我無所謂。”

余帆說：“你無所謂,對方也無所謂？”

孟昀納悶：“啊,他無所謂。他說要不要小孩,要幾個,全都看我。誒,你奇怪的吧，你又不喜歡他，不準(zhǔn)我跟他結(jié)婚,你又『操』心我跟他小孩的事情，你好有意思哦。”

結(jié)果余帆道：“路還長著呢，你就一定跟他結(jié)婚，小孩爸爸就一定就是他了？”

要是以前,孟昀得氣炸，但現(xiàn)在她呵呵一笑，假裝沒聽見。

跟母親的對話，孟昀沒跟陳樾講。并非特意隱瞞，而是沒放心上。無論陳樾還是孟昀，對結(jié)婚這事本就不著急。結(jié)不結(jié)婚于他倆不過一張紙而已。至于小孩，更別說了。陳樾精力在學(xué)業(yè)上，孟昀心思在事業(yè)上，且兩人都想再過幾年二人世界?？偠?，對現(xiàn)狀相當(dāng)滿意。

不過，要說兩人生活中全無摩擦，卻也不是。

陳樾學(xué)校離孟昀家不算近，但他不住宿舍，哪怕課業(yè)重，也一定回家。

有段時間陳樾寫論文，孟昀負(fù)責(zé)一個歌手的新專輯。兩人都很忙，一連好些天沒在一起吃飯。夜晚在家里碰上，往往他在客廳對著電腦，她在工作間里對著鍵盤。有時候她會出來趴在他肩上從背后摟著他脖子，看他電腦上的論文資料，看不懂也要趴半天。有時候他會進去坐在她身旁，撥一撥吉他弦，戳幾下琴鍵。

云朵有時趴在陳樾懷里，有時蹲在孟昀身旁，有時在沙發(fā)上打滾，有時在小窩里睡覺。

工作間的門從不關(guān)，兩人待在兩個空間，坐的位置卻正好一抬頭就能看到彼此。各自忙碌，相安無事。任何時候目光移向?qū)Ψ?，瞧著他她認(rèn)真工作學(xué)習(xí)的模樣，心里便安定。

后來陳樾的論文先寫完，便夜夜拿著書坐在她旁邊的小沙發(fā)里看，時不時給她準(zhǔn)備水果，提醒她喝水。有時孟昀工作到很晚了回身，陳樾已歪在沙發(fā)里頭睡著。

曾經(jīng)，孟昀在深夜結(jié)束工作，站在落地窗邊看著都市高架橋上來往的車流，會忽生空『蕩』之感；如今和他一起入眠，每一天都畫上了完美的句點。

忙碌的工作期結(jié)束后，孟昀拒絕了同事的聚餐邀請，第一時間跑去學(xué)校想給陳樾驚喜。她想跟他一起逛校園，在食堂吃飯，吃完飯了去看電影，看完電影回家嗯嗯嗯。孟昀計劃得美妙，走在林蔭道上，腳步輕快。

她經(jīng)過學(xué)校的一間咖啡屋時，忽又想起曾經(jīng)。

正是她面試駐唱歌手的那晚，她在公交車上一路哭回學(xué)校，下車后她不哭了，跟在他身旁蔫蔫兒地往宿舍走。

經(jīng)過那間咖啡屋，陳樾忽然說：“你想喝『奶』茶嗎？”

孟昀沒吭聲，但因為他停了腳步，她也跟著停了。

冬夜很冷，北風(fēng)刮著幾片樹葉在地上跑。

陳樾說：“喝一杯吧。”

孟昀跟著他進去。店里沒幾個人，兩人坐在角落的玻璃窗旁，一人捧了杯溫?zé)岬摹耗獭徊琛?

孟昀喝到一半，像是終于從一晚的消沉情緒中掙扎出來了，抬起眼皮看小桌對面的陳樾，說：“第二圓舞曲?！?

陳樾：“啊？”

孟昀指了下頭頂，說：“店里放的音樂，肖斯塔科維奇的第二圓舞曲，我很喜歡?！?

陳樾安靜地聽了會兒，說：“很神奇的曲子?！?

孟昀問：“怎么說？”

陳樾說：“感覺放在哪里，什么時候，都很適合。”

“比如？”

“成功的場合，失意的場合，高級的宴會廳，吵鬧的菜市場，都適合?！?

孟昀看他半刻，忽然微笑了，她在這個冬夜第一次『露』出笑容，眼睛里有光閃了下，說：“你還蠻會欣賞音樂誒?！?

陳樾一愣，不知是尷尬還是不好意思，眼神躲避地垂下去，小聲：“沒……”

可孟昀并非調(diào)侃或逗弄：“我說真的呢?！?

后來，她在偏遠山溝的集市上聽到了《第二圓舞曲》。她很喜歡的一首曲子，被他用口琴演奏出來。

他還藏著多少喜歡她的秘密呀。孟昀悵然想著，走進圖書館。她有他的課表，這個時間段他沒有課，按習(xí)慣一定會在圖書館。

孟昀很快找到了他，他坐在靠近落地窗的座位上，正認(rèn)真看書，手里的筆在寫寫畫畫。孟昀又有些遺憾，她多想把錯過的大學(xué)生活彌補起來。正想著，一個女孩輕手輕腳地從她身邊小跑過去?？斓酵聿蜁r間了，圖書館里有多處空座，但她坐去了陳樾身邊，遞給他一杯金桔檸檬。

陳樾似乎愣了一下，擺了下手。但那女孩直接把吸管『插』在杯子里，遞到他跟前。他沒多說什么，低下頭繼續(xù)看書，也沒碰那杯金桔檸檬。

女孩立刻翻開一本書，往他身邊挪了挪，一手指著上面的內(nèi)容問他問題。陳樾扭頭看一眼她的書，沒湊過去答話，但翻了下筆記本，在上頭寫了一串字，撕下來遞給她。那女孩拿了紙，笑著坐回去了。

這時陳樾無意一抬眼，看見了孟昀，稍稍一愣，旋即沖她笑了。

因為他的笑，孟昀心里的一絲不舒服瞬間壓抑下去。她小跑去他身邊，陳樾往椅子外挪了一點，孟昀坐了半邊，和他擠在一起。

他聲音很低，笑道：“你怎么來了？”

孟昀說：“給你驚喜嘛。剛好經(jīng)過，蹭個飯?！?

陳樾看時間，確實到飯點了，他收了書，說：“走吧。”

陳樾走的時候，忘了那杯金桔檸檬，也沒解釋那女孩的事，因為他完全沒放心上。吃飯時，他得知孟昀接下來有段假期，跟他暑假重合，他琢磨著兩人去哪里待一段時間比較好。甘肅，青海，或是她還想去云南。

可孟昀有點不舒服，她不是那種處處防備的人。但那女生明顯是陳樾的博士同學(xué)，剛才孟昀坐下時掃了眼她的書，確認(rèn)了。

陳樾幾乎不發(fā)朋友圈，不分組不設(shè)置幾天可見。一年多前她跟他十指相握的照片仍在朋友圈里，同學(xué)不可能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何況陳樾目前的幾個男同學(xué)，孟昀全見過。

但這事兒乍一看也沒什么，說出來就太小氣了，還破壞氣氛，何必呢。孟昀就說：“我們晚上去看電影好不好？有個電影《少年的你》上映了，據(jù)說特別好看，我朋友圈都看了?！?

陳樾笑說：“好啊?！痹捯魶]落，來了微信，導(dǎo)師臨時飛北京開會，讓他晚上去實驗室記錄數(shù)據(jù)。

陳樾看孟昀一眼，孟昀忙道：“沒事?！彼龘u了搖手機，說：“今天同事們在聚會，我去跟他們玩好啦?！?

陳樾有些歉疚，說：“周末把電影補上好不好？”

孟昀笑：“好呀?！?

臉上在笑，心里撅了嘴巴。

孟昀去到同事聚會的酒吧，把手機靜音，塞到包包最底下，決定好好玩一晚上，不看手機。她真沒看，但玩得很不盡興，聽不進歌，也懶得跳舞，一個人坐在角落里喝悶酒。不過她曉得分寸，沒多喝。

有男同事見她一個人，過來調(diào)笑：“怎么喝了半天還是這杯啊，孟昀你這樣不行吧，來，這杯干了，我再請你一杯?！?

孟昀說：“我以為今晚聚會，公司報銷呢。”

男同事笑：“我代表公司請你，行不行？來，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