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就撥拉著算盤珠子報賬目。
今天連蔓兒家一共送來三車的苦姑娘兒,每一車都是十麻袋。
“兩千二百一十三斤,還是去年的價格,每一斤五文錢,一共是一萬一千零六十五文錢?!?
聽著王掌柜報出這個數(shù)目,連守信就愣了。
一萬一千多文錢,也就是十一吊錢,對于看慣了連記鋪子每天收益的連守信來說,算不得是巨款。但是以一般的莊戶人家的眼光去看,這卻是一大筆錢,是足夠一家人一年花用,還有富余的一大筆錢。
連守信之所以有些發(fā)愣,是因為他沒有想到,隨便開荒種出來的苦姑娘兒能一下子賣這老些錢。雖然當(dāng)初種的時候,連蔓兒說過到秋下有藥鋪收,肯定能賺錢。連守信也相信,但那個時候,他心里估算,那三畝多地,最多能掙一吊錢,就是上上簽。
現(xiàn)在,才是第一茬的苦姑娘兒,就有十一吊錢的收入,讓連守信怎么能不喜出望外那。
“我們少東家知道連四爺家種了苦姑娘兒,今年就沒打算收別人家的?!蓖跽乒襁@時就笑著道,“現(xiàn)在看來,我們少東家這個決定是對的?!?
王掌柜這話似乎是閑閑道來,不過連蔓兒立刻就明白,王幼恒這還是在照顧她們。
“蔓兒,這個錢,你們是要銀子。還是銅錢?”王幼恒就問連蔓兒。
“幼恒哥,要是方便的話,就給我們銀子吧?!边B蔓兒就道,她家的鋪子每天收入的都是銅錢。所以一有可能,她更喜歡收銀子。
王幼恒就朝王掌柜揮了揮手,讓他去拿銀子。
“幼恒哥。一會上我家吃飯去唄。”連蔓兒就道,“魯先生今天早上還念叨,你有幾天沒去了?!?
“是啊,王小太醫(yī),晚上上我家吃飯吧。晌午家興給我們送了兩條大花鰱,晚上咱就燉著吃。別的也不特殊準(zhǔn)備,就是咱家常的飯菜?!边B守信也馬上說道。
“那好。我也正有題目想請教魯先生?!蓖跤缀阋矝]多做客氣,就答應(yīng)了下來。
一會工夫,王掌柜就用等子稱了十一兩銀子過來□幼恒又讓廚房里準(zhǔn)備了兩樣點心,這才跟著連守信和連蔓兒從濟(jì)生堂出來。
路過陳記,連蔓兒摸了摸懷里的銀子。不由得想起去年,大約也是在這個時候。那時,她才剛到這里沒多久,和五郎、小七、連枝兒三個背著連家的所有其他人,拉了一板車的苦姑娘兒來鎮(zhèn)上賣。
那天,她掙得了來這個世上的第一筆錢。然后,就在這個陳記,吃到了她來到這里之后的第一頓白面肉包子。
如今,她還清清楚楚地記得。當(dāng)時連枝兒、五郎和小七在陳記外面,商量要不要進(jìn)去吃包子的時候,那種又欣喜、又忐忑的神情。她也還清楚地記得,幾個久不見葷腥的孩子坐在陳記鋪子內(nèi),吃著肉包子和醬肉時,臉上洋溢的那種滿足和喜悅。
幾個肉包子。一碗醬肉,就讓幾個孩子好像過年那樣的高興,連枝兒還感慨,說是沒有想到,她還能進(jìn)館子里吃頓飯。
那時候,連蔓兒想的是,她以后肯定能賺更多的錢,到時候帶著大家伙到對面的大酒樓吃飯。
現(xiàn)在,對面的大酒樓她們早就去過了,她也賺到了更多的錢,自己家里也開了鋪子,賣的包子比陳記的還要好吃。
她還有了大片的田地,新房子也要建成了。
“蔓兒,在想什么那?”王幼恒坐在連蔓兒對過,看見連蔓兒出神,就笑著問道。連守信趕著馬車先回去了,王幼恒落后一步,帶著連蔓兒坐他鋪子里的馬車往三十里營子走。
聽見王幼恒說話,連蔓兒才回過神來。
“也沒想啥,就是想到去年這個時候,第一次來賣苦姑娘兒”連蔓兒也笑著說道。
“去年這時候啊”王幼恒的目光落在連蔓兒烏溜溜的頭發(fā)上,然后又落在她白里透紅的一張小臉上。
去年的這個時候,連蔓兒頭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頭發(fā)還是枯黃的,一張小臉也是瘦瘦的,只顯得一雙眼睛特別的大。
性情溫順、善良,極少說話,卻很愛笑,笑起來意外的好看,可愛也可憐的一個小姑娘。
是那一場變故,讓這個小姑娘的身上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
依舊善良、對待親近的人依舊溫順。而對待另外一些人,卻不再溫順,甚至比一般莊戶人家的女孩更潑辣、更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