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年老老實實接過酒,沒有任何下作的動作,嘗了一口,見一旁坐在繡凳上的陶滿武眼饞,舉杯到她嘴邊,小丫頭初生牛犢不怕虎,喝了口,兩瓣小嘴唇砸吧砸吧,有滋有味,徐鳳年瞧著有趣,干脆就把那杯酒都給她,只是吩咐喝慢些。然后就把陶滿武晾在一邊由著她跟一杯酒自娛自樂,與喜意姐閑聊起來,兩人酒量都不弱,竟然斗了個旗鼓相當(dāng),大概是喜意與他聊瓷器聊出了癮頭,見這位佩刀公子肚里有貨,她又是個瓷癡,加上小姑娘一杯酒喝過,酒勁上頭,昏昏欲睡,就睡在了身后小榻上,喜意不忍心叫醒,就再溫了一壺酒,話題也不再僅限于瓷器,如身世這類敏感,兩人都很聰明地不去提及,交淺深,殊為不智。徐鳳年大概知道眼前喝酒豪氣的女子曾是廣寒樓的花魁,也曾風(fēng)光一時無兩過,是能與風(fēng)波樓頭牌一較高下的妙人,只不過再好看的女子,也抵不過歲月如刀,以及男人的喜新厭舊,她心灰意冷,厭倦了逢迎,又沒那福氣遇上相互心儀的好男人,也曾有官員有意納妾,只不過她不想去寄人籬下后半輩子都被大婦刁難,也就當(dāng)了一名*清伶的嬤嬤,她房中價值兩百余金的裝飾,都是早年掙下來的家當(dāng),無親無故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干脆都拿金銀換成了自己喜愛的珍奇玩物,圖一個賞心悅目,廣寒樓對于做過紅牌卻慢慢上了年歲的女子,相當(dāng)優(yōu)待,喜意沒了后顧之憂,也就活得相對愜意自在。
醉酒的陶滿武迷迷糊糊醒來,似乎被硬物咯到,睡得不舒服,將那物件拿起手一看,眼神茫然。
是一柄玉質(zhì)“小如意”。
此如意,是讓寂寞難耐女子如意的那個如意。
徐鳳年豈會不知,平靜道:“桃子,是用來敲背的,放好,繼續(xù)睡覺。”
小丫頭哦了一聲,將那根玉如意放回榻邊,昏昏睡去。
喜意故作鎮(zhèn)定,眼神迷離,兩頰桃紅,微微撇頭,喝了口酒。
徐鳳年輕聲笑道:“喜意姐害羞什么,這與男子精滿-自溢,都是人之常情。還說明喜意姐潔身自好……”
喜意媚眼如絲,恨恨道:“你還說?!”
徐鳳年忍住笑,善解人意地換了個話題,問道:“進城住下時,跟酒樓孫掌柜聊到飛狐城四怪,知道有一個賣劍作畫睡青樓的奇人,喜意姐知道嗎?”
她猶豫了一下,自嘲笑道:“知道啊,我還曾求他繪過畫像,我當(dāng)然記得這名劍客,只不過他那些年畫了不下百幅,恐怕是記不得我了?!?
徐鳳年皺眉道:“這樣絕非池中物的有趣人物,怎的說不見就不見了?”
喜意拿酒杯涼了涼滾燙臉頰,眼神幽怨,嘆氣道:“他啊,我倒是聽說一些消息,萬般風(fēng)流殆盡,成了絡(luò)腮胡子的邋遢漢,再賣不出畫,可總還要活下去,好像就去了城牧府邸做劍師,澹臺公子的劍術(shù),應(yīng)該就是他教出來的。想來過得也不會寒磣,只不過再不是我們這些風(fēng)塵女子心目中的青樓狀元郎了。那個高臥風(fēng)波樓頂?shù)娘L(fēng)流郎,死啦?!?
徐鳳年笑道:“喜意姐喜歡這位風(fēng)流狀元郎?”
喜意笑了笑,搖頭輕聲道:“只是愛慕他當(dāng)年的風(fēng)流多情而已,不喜歡這般注定孤苦的男子。風(fēng)流總不能當(dāng)飯吃?!?
徐鳳年舊態(tài)復(fù)萌,刻薄道:“既要風(fēng)流,又要安穩(wěn),說到底還是喜歡能掙銀子的風(fēng)流,說不定還得有比那柄如意更如意的本事?!?
喜意愣了一下,嬌媚捧腹大笑,“公子又如何?”
徐鳳年一臉平靜道:“相當(dāng)了得?!?
喜意姐一臉不信。
徐鳳年問道:“比你那柄如意還要如意,喜意姐,你說你歡喜不歡喜,如意不如意?”
她呸了一聲,嬌笑罵道:“小流氓?!?
徐鳳年糾正道:“錯了,是大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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