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齡關(guān)上門,恰見廊道上,亦有幾扇門打開,幾位內(nèi)門弟子從中走出,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寧小齡,隨后看了一眼她前面那座房間,神色微異。
寧小齡還不適應(yīng)被這么多陌生人盯著的樣子,她差點(diǎn)直接打開房門躲進(jìn)去,可手伸過去,卻還是縮了回來,她假裝沒有看到眾人的視線,轉(zhuǎn)身走開。
……
這山峰之中,幾乎很難看到礫石巖體,大部分都是木制構(gòu)造的房間和隔層,很多時候,身在其中的人只會覺得自己似在一處尋常大戶人家的廂房里,哪里會想到這竟是一座崢嶸高聳的偉岸山峰內(nèi)部。
寧小齡惴惴不安地順著一條臺階向上走去,身邊沒有同行之人,她總覺得缺了點(diǎn)什么。
樓梯口的盡頭,光線落在臉上,她握緊了拳頭,走進(jìn)了天窟峰的朝陽里。
冬風(fēng)吹寒,雪映晨光,仙峰之上似覆金芒萬片,刺目耀眼。
劍堂門外,那看管弟子名牌的老人拎了一把掃帚正掃著雪,劍堂中,陸嫁嫁冠簪端正,秀發(fā)如瀑,一身嶄新的劍裳勾勒著窈窕身影,晨光透過木格子的窗,分割成千萬道落在了她的衣裳上,寧小齡早早地來到門外,恰看到了這一幕,那驚鴻一瞥的容顏,似勝過了天窟峰新冬的雪色。
可惜師兄沒有看到。
她
這樣遺憾地想著。
今日,寧小齡是第一個到的,她在陸嫁嫁的示意之下,找了個靠邊一些的位置坐了下來,那書案俱是木紋極美的良材,溫潤秀麗,其上疊著幾本厚度不一的冊子。
每一本冊子都是人間不可見到的珍品。
陸陸續(xù)續(xù)有人走入劍堂,他們不約而同地對著陸嫁嫁行了一禮,然后坐下,而陸嫁嫁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冷冰冰的,很有一脈掌門人的高冷氣質(zhì)。
寧小齡小心地打量著這間劍堂。
她雖未上過私塾,但總覺得,這里除了更開闊一些,似乎和民間的私塾并沒有什么不同。
陸嫁嫁身前是一張漆黑的書案,案臺上端正擺放著一把筆直的木尺。
而陸嫁嫁的身后,是三道巨大的屏風(fēng),那屏風(fēng)敷著一層烏色的輕紗,輕紗之后,是三幅斬魔圖,第一幅是荒人騎象斬殺蛇魔,第二幅是群仙入海獵殺一頭人面龍身的怪物,第三幅則是萬劍升空,斬一頭擁有九首,口噴冰火的大魔。
三卷屏風(fēng)皆墨色大氣,其中人物勾畫卻又精巧至極,讓人一眼難忘,金砂繪作的劍氣又帶著劈面而來的鋒芒,亦真亦幻。
寧小齡隱約覺得,那三卷屏風(fēng)中的人物,似都蘊(yùn)含著某些劍招,只是此刻的她只能模糊感受到大概。
那屏風(fēng)之后她無法看清,但隱約可以看到,是一片環(huán)形的書架,其上竹簡古卷無數(shù)。
她默默地打量著,想靠著觀察周圍的一切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她依舊覺得不安,這是置身到一個陌生新環(huán)境里時,難以抑制的風(fēng)聲鶴唳。
錚!
驀然一聲劍鳴。
寧小齡神色一震。
只見陸嫁嫁以手指扣彈那把木尺,卻發(fā)出了劍鳴般清朗聲響。
與此同時,那劍堂四角懸掛的銅鈴也一柄搖動,叮鈴鈴的聲音清脆地傳遍天窟峰頂。
原來這把木尺是傳音的啊……
寧小齡這樣想著,卻見側(cè)方的大門口,一個小姑娘氣喘吁吁地跑了進(jìn)來,她聽到了那鈴聲,臉色有些發(fā)白。
寧小齡想了起來,這個小師姐好像叫……樂柔?
陸嫁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名叫樂柔的小姑娘極不情愿地走到案臺前,伸出了手。
陸嫁嫁拿起木尺,啪啪地連打了五下,小姑娘柔軟粉嫩的掌心頃刻紅彤彤一片。
“下次再遲到,翻倍?!标懠藜迖?yán)厲道。
樂柔揉了揉自己的小手,乖乖點(diǎn)頭,回到桌邊坐下。
寧小齡立刻從那戒尺上移開了視線。
原來嫁嫁姐姐這么兇啊……
一番平靜之后,陸嫁嫁清冷的嗓音響起:“開卷,閱劍經(jīng)?!?
只見身邊的弟子們各個正襟危坐神色肅穆,他們?nèi)∵^了桌案上第一本的書卷,翻開,
寧小齡心中咯噔了一下,她學(xué)著他們的樣子,取過那本劍經(jīng),攤在身前。
旁邊的弟子見她臉色難看,只是想著她半路而來,肯定是有許多落下之處,但畢竟師父將她收為內(nèi)門,想必天賦極佳,很快就能追趕上來的。
陸嫁嫁也注意到她糟糕的神色,微笑安慰道:“不要怕,稍后我會親自給你講劍說經(jīng),讓你早些趕上師兄師姐們。”
寧小齡抬起頭,哭喪著臉,道:“師父,我……不識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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