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厭惡這種感覺,精神虛弱之時甚至有將氣海紫府皆盡撕碎的沖動。
“師兄?”寧小齡看他一直閉眼皺眉,精神很是不對,連忙喊了他一聲。
原本在深淵邊緣徘徊的意識被一把拉了回來,寧長久大汗淋漓,驀然睜開眼,看到了寧小齡寫滿了擔(dān)憂的俏臉,暗暗松了口氣。
他越發(fā)確定,自己的氣海深處,有什么東西在引誘著他。
他固守了心意,暫時填補了心境上的缺陷。
不久之后,俱疲的身心依舊壓得他昏睡過去,只是他并未睡得太久,半個時辰后他便再次醒來。
他醒來之后,模糊地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夢里他望見了一輪通紅的太陽,那輪太陽的中央,焰火細(xì)紋般勾錯著無數(shù)復(fù)雜而筆直的線條,隱約間是一座雄城的巨大縮影。
通紅的落日裹挾著無限巨大的城池向他壓來,但夢中的他并不害怕,他的潛意識里覺得,這輪巨大紅日,便應(yīng)該匍匐在自己的腳下,臣服顫抖。
而這種睥睨天下的豪情很快被打破。
醒來之后,一身干凈白
裙的趙襄兒雙手環(huán)胸,背倚大門,手中轉(zhuǎn)著那根銀簪字,微笑著看著他,問道:“休息好了嗎?繼續(xù)。”
“?”寧長久一驚,他以為趙襄兒在開玩笑,但沒過多久,他又被她拖了起來,寧小齡象征性地阻攔了一番,然后抹了把干燥的面頰,將師兄送了出去。
趙襄兒看著他,認(rèn)真道:“我覺得這樣喂拳短時間內(nèi)很難有太大的突破?!?
寧長久心驚膽戰(zhàn)地看著她:“你想干嘛?”
趙襄兒皺眉道:“不是你讓我喂拳?你這是什么表情?想反悔?”
寧長久正了正神色,問道:“趙姑娘有什么提議?”
趙襄兒頷首道:“鍛體煉魄講究重壓,既然你如今距離入玄只有一線,那絕不可以有任何時間上的松懈,從現(xiàn)在起,每隔半個時辰,我都給你喂一次拳,喂拳之時,你只許提一口氣,一口氣里能擋幾拳便是幾拳,一口氣盡后便開始下一輪,聽明白了嗎?”
寧長久感受著筋骨間撕裂的痛意,抹去了心中那抹退意,下定決定道:“都聽趙姑娘吩咐就是了。”
趙襄兒對于他的毅力還算滿意,道:“若是實在受不住,可與我說。”
寧長久問:“怎么說?”
趙襄兒微笑道:“喊三聲殿下饒命就成。”
寧長久也冷笑。
趙襄兒看著他那抹笑意,毫無征兆的一拳便砸了過去。
寧長久勉強抵擋了幾招之后,便再也無法抵御攻勢,只能被動地防守,身子在一輪輪的轟擊之下節(jié)節(jié)后退,一遍遍被砸入墻里或按在地上,迎面便是一頓酣暢淋漓的毒打。
這段日子就這樣“平靜”地度過著。
那白夫人與他們好像有一種莫名的默契,兩邊都沒有貿(mào)然出手,時間這樣一天天地過去了,趙襄兒在每日的修行和幫寧長久喂拳之外,也感受到了一縷不安,她看著那輪高懸的紅月,知道自己的不安來自那里,所以她每日都會在庭院中默立一會,掂量自己的身體恢復(fù)到什么程度,才能將這輪紅月斬破。
……
這些天,寧長久換了許多身衣服,而趙襄兒的“喂拳”時間和喂拳方式也越來越不講究。
譬如吃飯的時候,寧長久抱怨了兩句今日飯?zhí)?,然后在寧小齡口中得知今日是趙襄兒下廚之后,剛剛挨揍完好不容易吃上一口吃飯的他,便被趙襄兒以切磋之名又拉進了院子里,一頓毒打。
從此之后寧長久除了每日挨打之外,還多了一樣任務(wù),下廚做飯。
而寧長久在休憩時,與趙襄兒談?wù)撈鹨恍﹦恚瑑烧哂袪巿?zhí)之處,趙襄兒也時常建議實踐出真知,等到她拽著寧長久鼻青臉腫回來之后,寧長久對于她闡述的劍理便連連稱贊精妙無雙了。
而對于這些時,寧長久都一件件地默默記在心里,想著總有一日要討回場子。這斗志固然激勵著他,卻也有負(fù)面的影響。
有時候?qū)庨L久睡覺之際會夢囈出了一些“真實想法”,這些想法不慎被趙襄兒聽見之后,自己便會被硬拖起來,拉去院子里切磋武藝。
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
但與此同時,寧長久的身體確實不斷地恢復(fù)著,從起初被打得毫無抵抗之力,到十天之后,便能拆解數(shù)招再被打倒了,他時常想著若是境界相同,自己到底與他誰勝誰負(fù)。
這個想法被趙襄兒識破了,她便答應(yīng)與他進行一場同境的較量。
而這場較量并未持續(xù)太久,第五招的時候,寧長久的拳頭不慎打到了不該打的地方,他手臂僵硬了一會,然后看到了趙襄兒那張冷若冰霜的臉。
她反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渾身的力量壓了上去。
那一天,寧小齡在屋子里聽到了史無前例的慘叫聲。
而那天,不知趙襄兒是不是對于自己下手過重心中愧疚,竟然親自照顧了他一會。
趙襄兒坐在一邊,問道:“你會記恨我嗎?”
寧長久虛弱道:“我讓你喂的拳,這事反倒是辛苦你的。”
趙襄兒沉默了一會,問道:“那你睡覺的時候為什么要說那些?”
寧長久皺眉道:“我……說什么了?”
趙襄兒道:“你經(jīng)常喊我名字,若非記恨于我,為什么要時常喊我姓名?”
寧長久抿了抿嘴唇,又問:“我還說其他的沒有?”
趙襄兒清冷道:“你還想說什么?”
寧長久沒有說話。
趙襄兒猶豫了一會,說道:“以后若是還想夢里喊我名字,記得把我姓氏帶上,別讓人誤會?!?
“……”寧長久忽然覺得有些頭疼。
而說完這句之后,趙襄兒不知為何有些沒由來的惱怒,她揪住了寧長久的耳朵,一把將他從床上拉起:“喂拳?!?
寧長久生無可戀地跟了出去。
而更讓他絕望的是,趙襄兒不知從何處尋來了兩把桃木劍,她扔給了他一把:“你不是不擅長拳腳嗎?換把劍試試?”
寧長久吸了口涼氣:“殿下,這刀劍無眼的……”
趙襄兒揮了揮這柄桃木劍,還算滿意,冷冷道:“看劍?!?
寧長久的慘叫聲又一日刷新歷史,倒不是他真劍術(shù)太低,而是他如今的身子根本施展不開靈妙的劍法。
時間就這樣艱難地過去著,寧長久每日睡醒之后,便要與她切磋拳法或者劍術(shù),他時常想,這到底是她給自己喂拳,還是自己給她當(dāng)沙袋。
只是,哪怕這般錘鍛,他那道入玄的瓶頸,依舊遲遲無法撼破,久而久之,連趙襄兒都不得其解,懷疑他的身體是不是給人下過咒了,為何這般反常。
接近一個月時,某一天,寧小齡正照顧著臥傷在床的師兄,寧長久卻忽然睜開了眼。
“有些不對?!睂庨L久道。
寧小齡問道:“嗯?師兄怎么了?哪里不對?”
寧長久認(rèn)真道:“趙襄兒已經(jīng)一個半時辰?jīng)]有揍我了?!?
寧小齡噗嗤笑道:“師兄還挨打上癮了不?”
寧長久緩緩搖頭,問道:“她去哪了?”
寧小齡想了一會兒,搖頭道:“不知道啊,今天早上起來她就囑咐我好好照顧師兄,然后就沒有看到她哎,應(yīng)該是去……”
說著說著,寧小齡的語速也慢了下來。
她與寧長久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神色中看到了驚慌。
……
黃泉之畔,趙襄兒臨水而立,而她的對岸,一張老舊的輪椅上,白夫人安靜地坐著,她的身后,低著頭的少年推著輪椅,將她帶到了黃泉的岸邊。
……
……
(有些晚……7k字?。?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