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嶠西還坐在她身邊低頭做題,他皺著眉頭,嘴里喃喃低語的,不斷算一些新的數(shù)字。
“你想聽什么歌?”她問他。
蔣嶠西正做一道有點復(fù)雜的幾何題。外面太吵,也就林其樂這里邊還安靜點兒。林其樂問第二遍的時候,蔣嶠西才后知后覺抬起眼看她。
“什么?”
“問你想聽什么歌?!?
“都行?!彼f。
說完了低頭繼續(xù)演算。
林其樂眼睛眨了眨,又問他:“你沒有什么喜歡的歌星嗎?”
杜尚在大衣柜邊站著,這會兒也挺好奇地伸頭往這邊兒看。
從省城轉(zhuǎn)學(xué)來到群山工地以后,蔣嶠西每天的生活除了奧數(shù)就是奧數(shù),除了做題就是做題,從沒見他在人前表現(xiàn)出過什么特殊的喜好。
“有啊?!笔Y嶠西輕輕捏著手里的鉛筆,抬起頭這么說。
“誰???”就聽林其樂和杜尚異口同聲問他。
“l(fā)eonardcohen?!?
余樵在外頭看電視上的國慶閱兵重播,看得正入迷,就聽小屋里林其樂和杜尚超大聲音地問:“誰???”
四個人全坐在了蔣嶠西面前,聽蔣嶠西復(fù)述了一遍那個名字:“萊昂納德·科恩?!?
林其樂和余樵面面相覷,又看蔡方元。他們“小四|人幫”里數(shù)蔡方元去過的城市最多,見多識廣,可蔡方元也是一臉的茫然。
“不認(rèn)識?!?
“我也不認(rèn)識?!?
他們四個人紛紛搖頭。
蔣嶠西手頭這道題是暫時算不完了。蔣嶠西也看他們四個。
“其實我也……不太認(rèn)識?!彼f。
林其樂問:“那你為什么喜歡他?”
蔣嶠西說:“以前在堂哥家聽過他的歌。”
林其樂問蔣嶠西,這個姓萊的人唱過什么歌。蔣嶠西說了一句英文,林其樂眼睛睜大了,抿著嘴。
“省城的小學(xué)都要學(xué)英語嗎?”林其樂問。
蔣嶠西“嗯”了一聲。
杜尚大剌剌躺在林其樂父母的大床上,閉著眼睛,聽錄音機外放的張惠妹的歌曲。
一想到你,就讓我快樂。張惠妹唱著。
像媽媽輕柔的歌唱。像爸爸終年的奔忙。
林電工加了一天班,到夜里九點多才風(fēng)塵仆仆地回來了。工地上的人都放假,他一個人值班,自然忙起來沒完。
臥室的小門虛掩著,估計是孩子們還在里面。林電工靠近了門邊,還沒推開門,就聽見余樵在里面說話。
“我今天啊……”余樵的兩個手肘撐在膝蓋上,他盤著腿坐,一字一頓道,“我今天打算,長大以后,要去當(dāng)空軍飛行員?!?
林其樂一愣:“你上次還說去打籃球,現(xiàn)在又打算當(dāng)飛行員——”
“好好看閱兵了嗎,”余樵嫌棄林其樂道,“就知道看漫畫!”
蔡方元想了一會兒:“我長大了想去,寶島,臺灣?!?
余樵說:“你要去收復(fù)臺灣。”
“什么跟什么?。俊辈谭皆陀嚅砸桓闭f不通的樣子,他聲音輕輕的,飽含著稚嫩的情感,“我未來的愛人在等我。”
“臺灣前兩天地震了,”相比之下,余樵就真的顯得務(wù)實得多,“你未來的愛人沒事兒吧?”
“我想……”杜尚掰開最后一塊兒仙貝,自己吃了半塊,“想做醫(yī)生……!”
余樵伸手一拍杜尚的背,把他手里另半塊兒仙貝搶走了塞嘴里:“空軍正好有醫(yī)院!”
杜尚和林其樂說:“你發(fā)現(xiàn)沒有,余樵今天看了一天閱兵,看出毛病了?!?
林媽媽從余樵家打完了毛線,端著毛衣筐子回來,她推開臥室門:“余樵啊,你媽叫你回家?guī)湍棠讨匦轮б幌挛脦??!?
余樵聽見了,站起來就要走,體育報紙也擱林其樂家不拿了。
杜尚和蔡方元也各自回家去,臨走和林叔叔林阿姨道再見。林其樂站在自己家門外,把他們送走,又看著蔣嶠西拿著他那本奧數(shù)書和幾張沒寫完的演算紙,走到隔壁家門口。
“蔣嶠西,”林其樂突然叫他,“你長大以后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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