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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鄭居中的建議

鄭居中斂了蹤跡,好像一個局外人,只是來此親眼見證某一頁史書的如何落筆。

青裙女子悄然嘆息,難道這就是故友們當年無限憧憬的千年萬年之后的人間么。

戰(zhàn)場內(nèi)外一時間竊竊私語,敵我雙方都在猜測曹慈怎么來了?

不管緣由是什么,曹慈的到場,浩然陣營這邊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

浩然和蠻荒,看待白衣曹和青衫陳,當然是不一樣的觀感。

隱官陷陣,好戲才開場。曹慈入局,差不多可以收官了。

畢竟只要大致了解陳平安武學造詣的高度,相信曹慈只高不低。

要說陳平安的修行境界,一直是個謎,飄忽不定,起起落落復起的,讓外界難以準確評估。

可是單論武道成就,“手腳功夫”的高低,陳平安還真是一塊極為牢靠的金字招牌。

裴錢深呼吸一口氣,默默卷起袖管,抬起手背,輕輕敲擊額頭一下。

竹素此刻處境有些尷尬,她不敢隱瞞陳平安的動向,畢竟他既是劍氣長城的隱官,還是大驪的新任國師。竹素就立即跟宋云間說明情況,宋云間拿不定主意,馬上讓容魚跟皇帝陛下稟報此事,于是裴錢、郭竹酒還有地支一脈他們就都知道了,落魄山那邊當然也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

躋身了仙人境,竹素再看“蠻荒”,她的眼界和心境,就有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比如竹素覺得自己突然有些理解,昔年那些城頭之上“背影”的心情了。

以及為何劍氣長城的玉璞境劍修,始終不會被稱為“劍仙”,為何他們也不肯以“劍仙”自居。

郭竹酒站在欄桿上,伸手作眺望狀,心聲語道:“師姐,回頭若是師父生氣,只管把事情往我身上推。”

裴錢灑然笑道:“哪有這么不講義氣的師姐?!?

郭竹酒嘿了一聲,“可惜不是小姑娘了,再不好意思敲鑼打鼓給師父助威。”

裴錢密語道:“稍后我會單獨鑿陣,你別跟。你也跟不上?!?

郭竹酒說道:“師姐放心,我也沒資格逞強啊,只會力所能及做些事情,例如把這兒當成臨時的避暑行宮?!?

裴錢會心一笑。

貂帽少女到了這邊,卻是立即蹲下身,貓在欄桿那邊,雙指并攏,豎在身前,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念念有詞。

至于郭竹酒的那番論,謝狗是打心眼佩服的,不是自家盟主,說不出這等豪壯語。

郭竹酒一個鷂子翻身,飄然落地,瞪大眼睛,豎起耳朵,疑惑道:“狗子,你擱這兒做法呢?”

謝狗以眼神示意郭盟主別打攪自己,從袖子里掏出一壺酒,匆忙悶了幾口。

她當然不是怕了那些“熟人們”,只是早就跟白澤有約定,混江湖的,得講信譽。

當然,真要開打,打得狠了,她就施展出落魄山的不傳之秘,假裝夢游蠻荒,醉里遞劍一場。

呵,惜哉劍術疏,至今未十四。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熱鬧。

山頂這邊又有漣漪陣陣,竟是又來了兩位遠游客。

都是當之無愧的美男子。

青年容貌的老劍仙,齊廷濟。

還有米裕腰間佩劍,同時懸掛有一枚名為“濠梁”的養(yǎng)劍葫。

擇日不如撞日,他們本就約好了要一起走趟蠻荒,得知隱官已經(jīng)身在蠻荒腹地,二話不說就來到此地。

米裕閉上眼睛,面帶笑意,手心輕輕摩挲著那枚養(yǎng)劍葫。

沒有什么如果,假設,萬一,曾經(jīng)的我們終究就是成為了今日的我們。

那就讓明天的我們不要后悔我們今天的作為,或是不作為。

躋身玉璞境之后就一直在喝酒的米裕,好像,此時此刻此地的酒鬼一個,終于醒酒了。

終于,終于有機會,他可以與那不敢相見、只能避而不見的“遺憾”二字抵敵相見了。

齊廷濟雙手負后,憑欄而立,身上沒有一點殺氣。

敏銳察覺到米裕的心境變化,再看了眼不遠處的青年皇帝,跟曹慈點頭致意,齊廷濟最后將視線重新投向天上。

與那位老劍仙視線相對,官巷大笑不已,抬手示意,算是與“老友”打了個招呼。

在劍氣長城年復一年守城的齊氏家主,跟一個選擇主動置身于蠻荒戰(zhàn)場的齊廷濟。

一定是兩種心態(tài),兩個截然不同的齊廷濟。

人,就怕沒有“這輩子一定要做成的某件事”。

齊廷濟很想證明一件事。

陳清都,你低看齊廷濟了。

齊廷濟是向來不喜廢話,更不愿與誰撂狠話的,況且也沒有誰能夠教他做事,該如何遞劍。

他只是一步縮地,便下了山,到了戰(zhàn)場,再一步,就到了兩座“潮頭”之間的地界。

緋妃與一眾大妖心聲提醒道:“齊廷濟的注意力始終在我們身上,不可掉以輕心?!?

周海鏡身形冉冉上升,彩甲飄帶,手提一桿長槍,腰懸年輕國師暫借給她的兩把狹刀。

她看那地面戰(zhàn)場,再瞧那天邊密密麻麻的浮舟渡船,眼神炙熱,咧嘴笑道:“不虛此行,開了眼界?!?

大驪地支一脈其余十一人,都是首次來到蠻荒天下,倍感新鮮。

他們曾經(jīng)聽隱官提起過蠻荒天干,不知今日有無機會對上?

氣焰沖天的朱厭遙遙瞧見了那“貂帽少女”,便是道心一震。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惡人還需惡人磨”。

哪怕明知劍修白景在那登天一役遞過劍,跌境無疑了。

朱厭依舊不敢輕易與那瘋婆娘語“敘舊”半句。

換作別的蠻荒妖族,朱厭早就拎棍登門,刨地三尺也要將其揪出,打殺了事。

大妖官巷皮笑肉不笑道:“看來大荀道友也被隱官擺了一道。”

也。

女冠柔荑倍感無奈,王制確實被那廝算計慘了。

雨籠竭盡目力,看了眼那一粒不斷飛升至高空的彩色光亮,那就是大驪地支?看來坐鎮(zhèn)大陣樞紐的,也是一位女子?

可惜自己當年未能入選蠻荒天干。

她也不清楚那十位蠻荒天才,如今身在何處?

雨籠欲又止,還是忍不住以心聲問道:“爺爺,這場伏擊戰(zhàn)不會演變成一場……”

一場決定天下歸屬的戰(zhàn)事。

官巷捻須笑道:“說不準啊。”

若是真能在今天一錘定音,就此決出勝負,倒也省事了。

緋妃瞥了眼官巷,老謀深算之輩,不過如此了。

官巷腳邊擱放著兩只小陶罐,里邊裝滿了篆刻有銘文的“黃豆”,只需將它們拋撒出去,落了地,便是一尊尊地仙品秩的道兵。兩罐黃豆,是官巷壓箱底的家當,煉制起來極為不易,耗費天材地寶還算小事,關鍵是此舉最為消磨光陰,速成不得,還要秘密挑選“底材”,每年也只能煉制出一二粒黃豆,而且越到后來,就越是難以尋見合適的人選。

如此一來,官巷只好退而求其次,同時打造第二罐“黃豆”道兵。

蠻荒山巔傳官巷此舉是為合道作謀劃,要以外力強行跨過那道門檻。

實則都是要留給孫女雨籠作陪嫁妝奩的。

在新舊王座當中,官巷雖然殺力并不算出眾,但是老謀深算,極其擅長自保,所以不管蠻荒如何變幻大王旗,總有他的一席之地。

王制喜歡打仗,是為了不斷提升那桿“大纛”的品秩,增加“大殉”道號的含金量。

官巷處心積慮,秘密謀劃多年,在前不久,終于一鼓作氣煉制出了最后九顆黃豆。

湊齊一罐子的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

第二只陶罐,屬于候補。雖說還缺了三十多顆,官巷其實已經(jīng)心滿意足。

官巷跟王制做買賣,算是互取所需。類似這種見不得光的生意,官巷做了多年,很多年了。

好些年輕一輩的修道天才,都覺得王座里邊,道場位于玉明洞的大妖官巷,最喜歡提攜晚輩,最愿意栽培后進,為年輕修士無私護道……可事實上,這些看似登高路上修行順遂的天才們,幾乎沒有一個能夠躋身仙人。

柔荑以心聲說道:“可惜云深前輩不愿意出山相助?!?

一位符箓大家對于戰(zhàn)場走勢的影響是不可估量的。

官巷搖搖頭,“他是真正的清凈道人,斷然不會攪和這些紅塵事的?!?

身為玉符宮開山祖師,道號云深的師,在蠻荒是出了名的道齡高,資歷老,人脈廣,人緣好。

比如師就曾有大恩于年輕時的官巷,并且官巷是很多年之后才輾轉(zhuǎn)知曉真相。

在蠻荒,不比浩然,一個修道之士,想要活得與世無爭,就得有不被大勢裹挾的本事。

剛好師就有這樣的能耐。

老道士已經(jīng)多年不問世事,玉符宮事務早已交予弟子們?nèi)珯啻蚶恚医^對不是那種看似放權、實則躲在幕后暗中操控大局的太上皇。就算是先前信物被竊一事,鬧得很大,吵來吵去,一直吵到了閉關的師這邊,老道士也讓煉丹童子遞出一句話,只是“緣法使然”四個字。

先前官巷悄悄專程走了一趟玉符宮,面見師,虛心求教道法。

師直不諱,“道友當真不怕早已遭了天厭?湊齊天罡地煞之時,就是天殛臨頭之時?”

當時官巷確有幾分心虛,嘴上依舊故作輕松,笑道:“天都沒了,還怕什么?!?

不知為何,形容枯槁的老道士好像下定了決心,傳授官巷破解之法,躲災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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