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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9章 偶爾想起她

南京,元宵夜,花好月圓。

太后本家汪府坐落于秦淮河南側(cè)的鈔庫街,許多功臣宿將都在這里修府立宅,鈔庫街也是王公貴人云集之地。

正月十五,月滿秦淮,煙籠寒水,夜色下的秦淮河載著槳聲燈影。

而名門世族汪府,酒席已經(jīng)進行到了一半。

南京的高官基本都在這了,著常服,推杯換盞,酒不醉人人自醉。酒壺不停在婢女間傳送著,桌上已經(jīng)涼掉的席面已經(jīng)被撤掉,又上了其他菜品,大多都是江南菜色,水晶膾、東坡肉、松鼠鱖魚、蟹粉獅子頭叫人應(yīng)接不暇。

除此之外,這些官人為了助興,還專門重金從媚香樓請來了兩位秦淮名妓,二人色藝雙絕,名動南京。

只見兩位人麗如花的名妓上了元宵節(jié)搭起來的臺子,一人纖手彈琵琶,一人在寒冷的天里穿著單薄似薄翼的繡金石榴紅衫裙,在月下翩翩起舞,香風(fēng)陣陣。

檐角走馬燈投下的光影,將滿席珍饈鍍上一層晃動的金箔。

謝凌因被敬了太多酒。

等到他已經(jīng)喝不下去的時候。

“謝大人肯賞臉,真是蓬蓽生輝啊!”

高座上的汪格非道:“謝大人這是要掃大家的興?元宵佳節(jié),連喝十盞也不過分吧?”

滿席官員皆眼底帶戲謔和淡漠,或把玩杯盞,或與身旁的歌姬調(diào)笑,嘴對嘴喂酒,唯有燭火在謝凌蒼白的臉上明明滅滅。

汪格非皺眉,似是不耐,“謝大人若是醉了,我府中有西域進貢的醒酒丸,來人!去給謝大人取一粒過來。”

便要喚人。

謝凌則起身,垂目:“不敢,汪大人如此盛情,下官豈敢不從?下官定陪汪大人喝得盡興,不醉不歸?!?

汪格非笑了:“來!繼續(xù)給謝大人上酒!”

話音落下,身旁便有歌姬捧著銀壺,跪過來,壺口汩汩注入玉盞。

汪格非眼中盡是挑釁,他在上面邊看他,邊飲下了一口酒。

蒼山沉了臉,袖中的拳頭咯吱作響。

謝凌繼續(xù)應(yīng)酬吃酒,垂睫恭維:“汪大人執(zhí)掌江南半壁,這杯酒,下官敬汪大人一杯。”

汪格非哈哈大笑,拍了下桌子,“好!謝大人果然是痛快人,夠給我汪格非面子!本官今日便是醉死,也要干了!”

謝凌淡笑。

他將將剩余的桑落酒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順著下頜滴落,浸濕了衣襟,卻掩蓋不住他眼底轉(zhuǎn)瞬即逝的冷芒。

蒼山擔(dān)心地看了男人一眼。

謝凌平靜道:“我沒事。”

蒼山還是不放心,忙給他剝好了的橙子。

酒后食橙,醒酒明目。

又趁人不注意的時候,蒼山將酒壺里的酒換成了摻入清水。

但即使這樣,在旁人的敬酒下,謝凌還是越喝越多,蒼山做的那些根本無濟于事。

酒過三巡后。

謝凌離開燈火通明的宴廳,還未來到恭房,便在路上扶著院子里一花盆,在墻根下吐了出來。

宴廳內(nèi)絲竹聲裊裊,酒香混著脂粉氣從遠處撲面而來。

謝凌的墻壁死死摳住杯壁,喉間翻涌的酒氣灼燒著五臟六腑。

差不多將胃里的東西都吐空了后。

這才覺得好受些。

蒼山忙去拿了杯水過來,給他喝。

眼見謝凌吐得直不起腰來,眼底猩紅。

蒼山便動了殺氣:“那幫人分明是在給主子立威施壓!”

偏生官大一級能壓死人,上司敬酒,謝凌不得不喝。

謝凌喝了酒,又在原地緩了緩。

夜風(fēng)灌進領(lǐng)口,驚起了一身涼意。

他一身白衣勝雪,如修如竹,他站在廊下,不知為何,竟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

月亮那么圓,那么亮。

蒼山更覺心酸。

明明是元宵佳節(jié),主子偏生在這里受氣!

蒼山又想起適才在宴席上看到的畫面,每個官員都帶上了一名妓女,左右皆攬著薄紗覆面的歌姬,這等作風(fēng),在長安簡直聞所未聞。

他便跟主子說起了這件事。

謝凌看了一會天上的圓月,許久之后,才移開目光。

他淡淡道:“江南繁華之地,風(fēng)月盛行,是以官場狎妓盛行,也見怪不怪?!?

宴會上那些那些倚紅偎翠的身影,令人作嘔。

荒唐之程度,江南之地更有官員花費千兩白銀只為歌伎贖身。

朝廷雖有意打壓這種風(fēng)氣,查禁秦淮河畫舫,但奈何江南距離京城遠,更是“禁下不禁上”。是以江南官場狎妓,已經(jīng)成了貴人之間默認的事。

這幾年國庫吃緊,如今前線正在和北昭打戰(zhàn),若是次次連敗下去,恐怕國庫都要沒銀子打仗了,而去年后宮嬪妃由杜皇后帶頭,都開始主動削減用度。

而江南豪族不僅侵占萬畝田地,更建風(fēng)月所這種銷金窟,歌伎每日耗費綢緞百匹。這些人中飽私囊,大把的銀子掉進他們的錢袋里。

難怪明帝此番下定了決心,要清丈土地。

謝凌垂眼,而這,正是他功成業(yè)就的好機會。

在花盆邊緩了一會。

謝凌便頂著蒼山擔(dān)憂的目光,回了宴席上繼續(xù)應(yīng)酬。

去了才知,這不過是今夜迷金醉紙的開始。

很快,眾人又擺宴到秦淮河上的畫舫。

謝凌繼續(xù)喝,精神卻越來越不支。

但他面色如常,硬是沒讓人瞧出來。

在眾人吃菜時,他則看向窗外,只見琉璃燈將秦淮河面染成流動的綢緞,配合著月色,恍若銀河墜入人間。點點波光搖曳生姿,像極了妓女臉上的胭脂紅。

琵琶弦音漫過雕花木欄,歌姬在甲板旋舞,混著賓客的調(diào)笑。

謝凌忽然能理解,為何那些騷人墨客為何會在秦淮畫舫上一擲千金了。

在這樣絕色的風(fēng)景,絕色的女人面前,只會勾出人內(nèi)心最黑暗的欲望出來。

眼見謝凌望著窗外,那玉白圣潔的臉上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了酡紅的醉意。

就連一傾慕他才華許久的瘦馬過來給他敬酒,他也照喝不誤。

汪格非與下屬對視了一眼,見謝凌醉了,兩人眼中皆露出滿意。

汪格非早在年前,便收到了太后心腹李侍郎李林的信。

而今夜在秦淮畫舫,便是他與李侍郎給謝凌設(shè)下的局。

只要謝凌跟正常男人一樣,今夜在畫舫上嫖妓,那么第二天謝大人嫖妓的事便會傳遍江南。

狎妓還不夠,醉暈過去的謝凌還要因吃醋拈酸,失手打死了人。

只要謝凌明日一醒,便會發(fā)現(xiàn)自己在畫舫上衣冠不整,而腳邊還躺著另一個“嫖客”的尸體。

狎妓醉酒殺人的暴行,足夠謝凌在江南徹底失去了民心,還談何清丈士族土地?

眼見謝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瘦馬的臉瞧,似是起了色心。

于是汪格非便請他今夜留宿畫舫二樓,他眼前的這位名妓今夜服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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