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寒那雙剛才一直輕閉的眼眸,緩緩地睜開了。
咚咚——
咚咚——
在這一刻,幾乎所有在場的人,無論強(qiáng)弱,都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臟那瘋狂擂動的聲音。
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能最深沉的恐懼。
李牧寒的那雙眼眸,不再是之前那副慵懶的模樣。
瞳孔,已經(jīng)化為了純粹的、如同熔巖般的金色,其中,仿佛有兩團(tuán)永不熄滅的火焰,在靜靜地燃燒。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憤怒,沒有嘲諷。
甚至……沒有任何人類的情感。
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李玲笙。
眼神淡漠、疏離,就好像……神明在俯視著一只螻蟻。
又或者說,像是在看著某種無足輕重的低等生物一般。
李玲笙擦了擦快要滴淌到眼睛里的鮮血。
那溫?zé)岬挠|感,非但沒有讓他感到畏懼。
反而讓他體內(nèi)的瘋狂更加沸騰。
他咧開嘴,露出了一個混雜著血污與狂熱的笑容。
“哈——!”
他怒吼一聲,腳下猛地發(fā)力,不顧一切地沖向了那個如同神魔般矗立在原地的李牧寒。
然而,就在他即將沖到李牧寒面前時。
李牧寒,只是輕輕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僅僅是這一步落下。
“轟——!??!”
一股無形的、卻又仿佛擁有實質(zhì)性重量的恐怖威壓,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fā)。
堅硬的斗獸場地面,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蛛網(wǎng)般的裂痕瘋狂蔓延開來!
首當(dāng)其沖的李玲笙,甚至連反應(yīng)的時間都沒有。
就被這股從天而降的重壓,狠狠地壓得雙膝一軟。
“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他的骨骼,發(fā)出了不堪重負(fù)的“咯吱”聲,仿佛隨時都會被這股力量徹底碾碎。
不僅僅是場上。
這一刻,整座金色神國島嶼上,所有的人類,無論身在何處。
都感覺到了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抗拒的恐懼。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們的心臟,讓他們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好在,他們還有塔拉夏的力量所形成的屏障保護(hù)。
雖然心生恐懼,但不至于受到實質(zhì)性的傷害。
可在人類的休息區(qū)這邊,情況卻截然不同。
“呃……”
白雪、秦伶等人,只感覺身上仿佛壓了一座無形的山脈。
被那股恐怖的威壓壓得直不起身體,臉色蒼白,呼吸困難。
“墨羽……”
云渺捂著自己劇痛的胸口,艱難地對唯一還站著的墨羽說道。
“幫……幫幫忙……”
墨羽沒有說話,只是眼中寒光一閃。
下一刻,一把通體血紅的長刀,猛地出現(xiàn)在了她的手中。
“唰——!”
沒有任何猶豫,墨羽手腕一轉(zhuǎn),長刀帶起一道凄厲的破風(fēng)聲,在空中猛地一斬。
這一斬,仿佛斬斷了什么無形的東西。
房間內(nèi)那股令人窒息的壓力,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伶和白雪等人立刻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臉上寫滿了后怕。
“我暫時切斷了李牧寒的力量對這間房間的影響。”
墨羽手中的長刀,再次化作了一片血霧,緩緩消散。
她轉(zhuǎn)過頭,目光穿透墻壁,望向斗獸場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了擔(dān)憂。
“但是……阿笙……”
“現(xiàn)在的你……真的能頂?shù)米??!?
李牧寒低下頭,金色的眼眸中,不帶一絲情感地,俯視著那個跪在自己腳下,被自己的威壓死死壓制住的男人。
“最后給你一次機(jī)會。”
他的聲音,宏大而又漠然,如同神祇的宣判。
“投降。”
砰——!
李玲笙狠狠一拳砸在了龜裂的地面上,碎石飛濺。
他借助著這股反作用力,強(qiáng)撐著自己那如同灌了鉛一般的身體,一點(diǎn)一點(diǎn),艱難地,慢慢站了起來。
他的雙腿,在劇烈地顫抖。
他的牙齒,因為用力過度而咬得咯咯作響,鮮血順著嘴角不斷溢出。
“投降……”
他抬起頭,直視著那雙金色的眼眸,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已經(jīng)……投降了一輩子了,爸爸……”
“我無時無刻,不在投降。無時無刻,不在逃走……”
“是啊?!?
李牧寒的聲音冰冷依舊。
“你就是如此沒用,如此懦弱?!?
“那現(xiàn)在……”
李玲笙的眼神,穿透了那層威壓,堅定地與父親對視。
“我能不能……不逃了?”
李牧寒冷笑一聲。
那笑聲中,帶著無盡的輕蔑與嘲諷。
他眼中的金色火焰,開始劇烈地翻騰。
“是嗎?你這一次不想逃了?”
“是……”
李玲笙的每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不想逃了?!?
“很好?!?
李牧寒的聲音陡然拔高,那股君臨天下的威壓,變得更加恐怖。
“那就……面對我?!?
“面對……無名君王,塔拉哈斯?!?
他的手,緩緩地向側(cè)方抬起。
空間,在他的掌心旁扭曲、塌陷。
一把閃爍著黑白二色不詳火焰的猙獰龍槍,從虛無中被緩緩抽出,出現(xiàn)在了他的手中。
“拿起你的武器吧,李玲笙?!?
“世界之心?!?
“否則,你的世界,你的意志,你的一切,都將會被無名君王……徹底吞噬?!?
李玲笙深吸了一口氣。
他臉上的那種癲狂,正在如同潮水般緩緩?fù)嗜ァ?
此刻,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兩個“世界之心”,仿佛正在進(jìn)行著最后的對視。
那個帶著癲狂笑容的李玲笙,雙手抱胸,不爽地看著自己的另一半。
“你確定?交給你?”
他撇了撇嘴。
“你不會下一秒,就哭著轉(zhuǎn)身逃跑吧?”
而那個溫和的、總是帶著幾分怯懦的李玲笙,這一次,沒有退縮。
他鄭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一次……”
“我不想再逃了?!?
前者愣了一下,隨即咧開嘴,露出了一個狂放不羈的笑容。
“有種……行?。∧蔷徒唤o你了!”
他伸出拳頭,與另一個自己輕輕一碰。
“把那個裝模作樣的老東西……給廢了!”
“他是我們的父親,要對他有禮貌?!?
溫和的李玲笙輕聲反駁道。
“行!行!隨便你!”
癲狂的李玲笙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不管你用什么方式?。≮A下來?。∽屇抢蠔|西??!把他那高傲的腦袋!給我低下來??!”
“去告訴那些高高在上的....君主也好!神也好!告訴他們!!他們狗屁不是!!”
現(xiàn)實世界中。
李玲笙緩緩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他眼中的癲狂已經(jīng)徹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同樣純粹而又璀璨的如同太陽般的金色光芒。
他也抬起了自己的手。
深吸一口氣,然后,用盡全身的力氣,發(fā)出了自己此生以來,最洪亮最堅定的一聲吶喊。
“伏將……”
“鎮(zhèn)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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