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絕望將李煥淹沒,他不再嘶喊,而是癱軟在御座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大殿穹頂。
穹頂上描繪著祥云瑞獸,仙鶴翱翔,一派祥和景象,此刻卻如同最惡毒的嘲諷。
死,或者等死。
這就是他的余生?
不!絕不!
與其像畜生一樣被鎖在這里,受盡屈辱而慢慢腐爛,倒不如現(xiàn)在就死!
李煥咬緊牙關(guān),打定主意開始絕食。
看守他的太監(jiān)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異樣。
當有人走過來,李煥便瘋狂地開口咒罵。
送來的精致御膳,李煥看都不看一眼。
送來的湯藥,也被他打翻在地。
太監(jiān)見過太多這種事了,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就去找了黃瑾。
黃瑾很快便趕了過來,看見緊閉雙目的李煥,笑著開口道:
“殿下,您這是何苦呢?”
黃瑾擺了擺手,示意旁邊兩個身強力壯的小太監(jiān)上前。
“陛下有旨,您得活著,活著坐在這位子上?!?
“滾開!”李煥喉嚨里發(fā)出低吼。
聽聞此,黃瑾面色驟然變冷。
自己和聲和氣說話,架不住蜀王......不太子殿下不拿自己當回事啊?
真當他黃瑾是什么老好人了?
當年他可是連奉王殿下都敢算計,從宮廷中一步步走出來,吃人不吐骨頭的角色。
如今年紀大了,行事才變得溫和起來。
饒是如此,朝堂中也沒幾個人敢不給自己面子,連奉王殿下都和自己握手和了,你李煥又算是個什么東西?!
想到這里,黃瑾向后面使了個眼色,兩個小太監(jiān)立刻撲了上來,一個死死按住李煥,另一個則用蠻力掰開他緊咬的牙關(guān)。
李煥拼命掙扎,鎖鏈嘩啦作響,但他根本無法抵抗兩個壯年太監(jiān)的力量,嘴和下巴很快便被強行撬開。
“唔......唔唔?。?!”李煥目眥欲裂,屈辱和憤怒讓他幾乎要爆炸。
“伺候太子殿下用膳,小心一些,莫要傷到殿下?!秉S瑾冷冷吩咐。
一個太監(jiān)立刻端起一碗溫熬得稀爛的肉糜粥,拿起銀匙,不由分說地就往李煥的口中灌。!
滾燙的粥糊強行灌入口腔,李煥本能地想要嘔吐,卻被死死按住。
粥糊順著食道滑下,帶來一陣惡心和灼燒感。
而就在這混亂的灌食過程中,李煥突然感覺到,那粥糊之中似乎夾雜著一顆帶著一絲異樣甜香的硬物。
那東西隨著粥糊滑到了他的嘴中,在牙齒和舌頭之間停住。
李煥猛然一滯,他強忍著嘔吐的沖動,在太監(jiān)粗暴的動作間隙,用舌頭隱蔽地將那顆硬物卷起,死死地壓在了舌根下方。
“唔......”
隨后,李煥不再劇烈掙扎,反而微微張著嘴,任由太監(jiān)將剩下的粥糊灌下去。
只是他的眼神依舊空洞,但身體卻不再那么僵硬地反抗。
黃瑾看著李煥順從地吞咽著食物,臉上露出一絲滿意之色:“這就對了,殿下,活著比什么都強?!?
一碗粥糊被灌完,太監(jiān)們又強灌了幾口水,確認李煥咽了下去,這才松開了他。
李煥癱軟在御座上,劇烈地咳嗽著,仿佛要將心肺都咳出來。
他臉色慘白,嘴角還掛著粥糊的殘跡、
隨后閉上眼,不再看黃瑾和那些太監(jiān),仿佛徹底認命了一樣。
黃瑾滿意地點點頭,帶著人收拾了碗碟,無聲地退了出去。
沉重的殿門再次關(guān)閉,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靜。
時間慢慢流淌,日影西斜,最后一絲光亮也被厚重的宮墻吞噬。
東宮正殿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只有遠處宮燈透過高窗縫隙,投下幾縷微弱的光斑,勉強勾勒出大殿的輪廓。
看守的太監(jiān)也懈怠了,門外隱約傳來細微的鼾聲。
死寂,絕對的死寂。
就在這死寂之中,癱軟在御座上的李煥,睫毛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他緩緩地從御座上爬起,在鎖鏈的狹小范圍內(nèi),輕輕移動了一下手臂。
鋼箍摩擦著傷口,帶來一陣疼痛,但李煥毫不在意。
他微微張開嘴,用盡力氣控制著舌根,小心翼翼地將那個早已被唾液浸潤得滑膩的異物,無聲地吐了出來。
那東西落在他的掌心,小小的,圓圓的,帶著一絲殘留的異香。
借著窗外透入的月光,李煥吃力地看過去。
那是一顆蜜丸,外面裹著一層厚厚的糖衣,里面似乎包裹著什么東西。
是誰?
誰能在看守如此嚴密的情況下,將這東西混入他的食物中
疑惑轉(zhuǎn)瞬即逝,一絲微弱的希望,如同黑暗中點燃的火星,在李煥心底跳動了一下。
他屏住呼吸,心臟狂跳如擂鼓,艱難地用指甲小心且緩慢地摳開外面那層的糖衣。
糖衣碎裂,露出里面深褐色的蠟丸。
李煥顫抖著將指甲深深嵌入蠟丸之中,一點點將其掰開。
一小卷被卷得極其細小的紙條,從碎裂的蠟丸中露了出來。
李煥的心跳幾乎要沖破胸膛,借著那縷微弱的月光,他拼命地睜大眼睛,辨認著紙條上那細小的字跡。
只有兩個字。
兩個用極細的墨筆寫下的字。
蟄伏!
李煥的瞳孔驟然收縮,如同被一道無聲的閃電劈中,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又在下一個瞬間涌向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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