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色如墨,通和殿的燈火漸次熄滅,只余幾縷殘香在殿中飄散。
瑞華殿內(nèi)金獸吐香,帷幔隨風(fēng)輕晃。
慕灼華指尖撫過錦被上繁復(fù)的龍紋刺繡。
她身上輕薄的素紗寢衣在燭光下近乎透明,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輪廓。
這場景與夢中截然不同——
那時的她只是個不得寵的婕妤,連太極宮的臺階都未曾踏足。
如今卻以熙妃之尊,即將在龍榻上承歡。
慕灼華垂眸掩去眼中思緒。
今日宴席上赫連梟那副為她神魂顛倒的模樣,演得倒是逼真。
若非前世記憶猶在,她幾乎要相信這位梟雄當(dāng)真沉迷于她的美色。
可惜她比誰都清楚,赫連梟最厭惡的,就是她這樣嬌柔做作的南朝女子。
殿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慕灼華下意識攥緊了衣角。
殿門被推開時,帶進一縷凜冽的夜風(fēng)。
赫連梟披著松散的黑綢寢衣踏入內(nèi)室。
微濕的發(fā)絲垂落幾縷,在燭光下泛著暗金光澤,為他凌厲的輪廓添了幾分慵懶。
慕灼華慌忙起身,裙裾如水般鋪展開來:臣妾恭迎陛下。
免禮。
低沉的嗓音從頭頂傳來,帶著沐浴后的微啞。
慕灼華垂眸時,只見他的衣擺從眼前掠過,帶起一陣夾雜著龍涎香與熱氣的風(fēng)。
謝陛下。
慕灼華垂首而立。
帝王上榻后,一不發(fā)。
慕灼華偷眼瞧去。
只見赫連梟單腿屈起踩在錦被上,粗壯的手臂隨意搭在膝頭,寢衣領(lǐng)口大敞,露出大片泛著古銅色光澤的胸膛。
這副狂放不羈的姿態(tài),與南朝皇室講究的端正坐姿截然不同。
看后便又立刻垂下頭。
殿內(nèi)沉香繚繞,靜得能聽見燭芯爆開的輕響。
如有實質(zhì)的目光在她周身游走,從微顫的睫毛到緊繃的指尖,最后停留在單薄寢衣下若隱若現(xiàn)的腰線上。
慕灼華只覺得肌膚一寸寸燒了起來,終于忍不住抬眼——
剎那。
慕灼華的視線跌入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潭。
過來。
粗糲的指節(jié)叩擊錦褥。
慕灼華指尖微顫。
曾幾何時,圍繞在她身邊的王孫公子們哪個不是卑躬屈膝
就連蕭君翊,也要捧著南海明珠來討她歡心。
可眼前這個男人——
夢中記憶劃過心頭——
她曾以最驕傲的姿態(tài)站在赫連梟面前——傾城的容顏,尊貴的身份,足以讓帝王動容的籌碼。
可赫連梟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她,如同打量一件華而不實的擺設(shè)。
他寧可任由她在深宮角落凋零,也不愿施舍半分虛情假意。
也許直到大雪覆滿宮檐的那日,內(nèi)侍來報熙和公主薨逝時,正在批閱奏折的帝王連朱筆都未曾停頓,只在折子上留下一道猩紅的批注。
仿佛她的生死,不過墨跡間微不足道的一點瑕疵。
慕灼華垂眸掩去眼中鋒芒。
她纖長雙腿交疊跪坐,素白寢衣在燭光下勾勒出婀娜的輪廓。
臣妾初入宮闈,若侍奉不周,還望陛下憐惜......
尾音未落,她已輕輕將臉頰貼在赫連梟屈起的膝頭。
未施粉黛的容顏在黑綢寢衣襯托下愈發(fā)皎潔,杏眸中漾著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