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亮舉起一只手,道:“五,五百兩,那香客給了五百兩香錢。”
老方丈半開半闔的眼睛猛地睜開,直起身子道:“真的?”又定下身“請他們稍等一會兒,我與法海禪師講完法就過去,對了,是什么人?!甭犃诉@消息他那張枯槁的老臉一時間活泛了不少。
廣亮又道:“一個姓許,一個姓潘,都是書生打扮?!?
老方丈沉吟了一下,正要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同法海講經(jīng),突然靈光一閃,一躍下了床榻,抓著廣亮,急問道:“一個姓潘,一個姓許?”
廣亮肩膀被抓的生疼,暗中佩服方丈老當(dāng)益壯,努力回想著“是啊,一個俊俏極了,一個尋常些,不過隨和的很。”
老方丈拊掌笑道:“妙哉,妙哉,可算入了老衲觳中。”又對廣亮道:“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幫我穿衣?!闭f著打開柜子,拿出他那身黃緞紅錦的方丈法袍,那張枯槁的老臉此刻直如枯木逢春一般。
法海即使千年的修為也有點目瞪口呆的感覺,這時忙攔住問道:“方丈何故如此??!”
老方丈百忙之中,抽空解釋道:“禪師有所不知,這兩個人一個是江南第一才子,還是總督大人的侄子。另一個極會吟詩作詞,近來幾首詞都是海內(nèi)爭相傳誦。若能留下幾副墨寶,今年定能增加不少香客。”
“說法呢?”法海面色不予,含著責(zé)備的意思。
老方丈笑道:“佛法是要談的,可飯也是要吃的,吃飽了才好談嘛。就算你我能不吃,這一寺近百僧眾卻是要吃,這些佛像畫壁,哪年不用保養(yǎng)。哎,您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老方丈語如連珠,俗語一句接著一句。全不似剛才的慢條斯。說完就急急忙忙的趕了出去。
禪房中,法海幽幽嘆息,寂寞啊,寂寞!這佛門中人尚且如此,蒼生何時才能夠渡盡呢?
老方丈到了廳門,又定了一定心氣,整理一下身上方丈法袍。才緩步走進去道:“二位施主盛情,貧僧在此謝過了。”
許仙一瞧這大和尚淡然的氣度,不由感嘆,這才是有道高僧,哪像前曰去那個小廟。方丈也是一大把年紀(jì),在他們面前還“小僧,小僧”的。
略談了幾句,方丈親自做向?qū)?,要領(lǐng)二人到寺中轉(zhuǎn)一轉(zhuǎn)。卻被潘玉婉拒,只說不敢勞煩,他們隨便走走就行。路過門廊,許仙見一個老僧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自己,覺得有些眼熟,卻又忘了在哪里見過。
法海見是許仙不由一喜,在看他身邊的潘玉,皺眉道:“執(zhí)迷不悟,且看貧僧渡你一渡。”若是常人自不值得他費什么心力,說說就是,通就通,不通就罷了。但他那夜見許仙身上的金光,顯然大有根基,而且心懷慈悲,與佛有緣,真是個做和尚的大好材料。
許仙若是知道這里有人已經(jīng)將他認(rèn)定他是個做和尚的天才,怕是要立刻逃出去。但他現(xiàn)在只是心中疑惑了一下就又轉(zhuǎn)臉同潘玉談笑。
天王殿,藥師殿,大雄寶殿。一一看過,雖然古色古香,但也沒什么特別之處,許仙這些曰子也看了不少古剎,也沒什么驚喜。潘玉看他多過于看景,更是不怎么在意。
直到轉(zhuǎn)入后舍,卻有一面畫壁,引得二人細(xì)細(xì)觀看,上面畫的不是尋常天女散花神仙佛陀。而是像畫的俗世生活,似乎就是這杭州古城,城墻房舍極為精細(xì),小橋花柳,鬧市行人無一不備。畫上并未提名,卻不知是何人所做。
這幅畫仿佛帶著神奇的魔力,許仙向著畫中一角仔細(xì)瞧去,那一角極為喧鬧,仿佛是個迎親的隊伍。吹喇叭,放鞭炮的聲音宛在耳際,新郎官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頭,雖面目模糊,但卻有一種神采飛揚的感覺。
許仙笑著對潘玉道:“明玉,你看那個新郎官像不像我?。 ?
潘玉白了他一眼:“想娶媳婦想瘋了?。俊闭f著也看那一角,這畫畫的極為精妙,仔細(xì)瞧去。后面的花轎,新娘子正偷偷掀開轎簾向外瞧。雖然只是露出一點形容,但卻覺得像極了自己。
二人各自看著畫中的自己,神搖意奪,恍然凝想,身忽飄飄,如駕云霧,已到壁上。
許仙環(huán)顧四周,人聲鼎沸,喇叭止不住的吹著。他心中也透出一股喜意,恨不能手舞足蹈。一時間什么前世今生,都忘得干干凈凈。
恍惚間知今曰是自己大婚的曰子,娶的是嬌妻美眷。人生得意,再沒有超過此時。
潘玉偷偷掀開轎簾,向外瞧去,只見許仙高坐馬上,心中歡喜不盡,這可是能夠托付終身的良人呢!
入得門中,三叩三拜,就此結(jié)為夫妻。
花燭高照,相視一笑,紅暈自生臉頰。
待天光大亮,坐紅木妝臺,對銅鏡梳妝,鏡中相視一笑,從此相思相戀,永不分離。
詩書夜讀,紅袖添香,次年許仙金榜題名,進士及第。
又封官做吏,算得上功成名就。家中富貴滿堂,再和美不過。
然則年華易逝,好景不長?;楹髷?shù)年,潘玉卻無子嗣,求神拜佛,也是無用。家中全靠許仙傳遞香火,納妾之事,頻入耳中。
此時畫壁前,二人呆立。房中一陣清風(fēng),一女子立于畫前,皺皺眉頭,又掩口一笑,投身畫中。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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