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說完,不等金萬成再勸,深深一揖,轉(zhuǎn)身出了曰升樓去。金家父子對視一眼,都有些怪異,沒想到世上真有這等人。
金圣杰追出去,拉住許仙,先是上下打量一番,而后作揖贊道:“今天算是見識了,什么叫君子。我原以為都是書里寫出來騙人的,沒想到還能遇到大活人。人到無求品自高,茲茲!”
許仙猛地抓住金圣杰的肩膀,捂著胸口,眉心緊緊皺起。
金圣杰連忙扶住他,大驚道:“你怎么啦!”難道是發(fā)了急病?
許仙做痛心疾首狀,從牙縫擠出一句來“那都是錢??!”哪還有方才的瀟灑姿態(tài)。
金圣杰頓時哭笑不得。
許仙顫顫巍巍的補(bǔ)充道:“剛,剛才不該裝,裝逼了!”
金圣杰不禁為之絕倒。
而就在此時,岸邊的人山人海齊聲呼號。
船,開了。
許仙最后望了一眼天空的云絮,似乎比剛才要多了,但是天空晴朗的仿佛透明,太陽還高高的掛著,一輪半圓半月的明月就隱隱的掛在天邊。
連呼嘯不停的海風(fēng),似乎也平靜了下來。
大船從不遠(yuǎn)的海面,滑過漁兒島。
漁兒也難得的嘆息一聲,這次,似乎說錯了。但這樣的話,沿岸就不會出現(xiàn)風(fēng)災(zāi),就不會有那么多的人受害。只是覺得很對不起那個當(dāng)著無數(shù)人的面,抓住她的手的許仙,他們不會太責(zé)怪他吧!
或許會罵他也說不定,但應(yīng)該不會打他吧!
敖璃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瞧著她,如同一個忠于職守的守衛(wèi),連眼的不眨一下,仿佛害怕她會一下子消失在眼前,卻又不禁瞇起眼睛,喜孜孜的想,等一會兒打她的屁股。
漁兒也是小心的瞧著敖璃,怕她再一下子跑的沒影了,許仙來了沒法交代。
沙灘上的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瞧著。
時近黃昏,篝火升起,幾條海魚被架在火上,慢慢變的焦黃,香味就漸漸透了出海,敖璃專注目光忍不住偏移。
漁兒拿起一只烤魚遞給敖璃道:“小妹妹,來吃條魚吧!”
“好!”敖璃的很沒骨氣的接過烤魚,歡喜的吃了起來。
天邊一朵小小的云彩落在海灘上,許仙笑著加入他們的行列。
敖璃一聲歡呼,跑過去抓著許仙的手叫道:“許仙,我們什么時候打她的屁股???”
漁兒歪著腦袋,奇怪的道:“打屁股?”
許仙干笑了一下,道:“開玩笑?!?
漁兒不明所以,擔(dān)心的道:“他們沒有怪你吧?”她終歸不是很理解這次遠(yuǎn)航的意義。
許仙笑著搖搖頭,道:“晚開兩天船有什么好怪的?!?
漁兒這才喜笑顏開,放下心來,遞上一條烤魚。
敖璃哪還不知道許仙騙了她,哪里肯依,許仙哄勸不住。漁兒突然道:“不要吵了,姐姐給你打兩下就是了?!闭f著話趴在沙灘上,轉(zhuǎn)過身撅起臀部,與修長的構(gòu)成一道優(yōu)美的弧度。
許仙痛苦的撫著額頭,哀嘆道:“你還真是大方。”
敖璃猶豫了一下,大度的揮揮手道:“算啦,算啦,誰讓我吃了你的魚?!?
許仙不禁感覺完全無法理解她們的邏輯。
澄凈的天空中,圓月高懸,敖璃忽然指著天空道:“月亮上有個圈??!”
許仙也抬頭,果然見月亮的周圍,有一個大大的白色圓環(huán),笑道:“很漂亮啊,這個叫什么來著,月,月暈!”
“沙”的一聲,烤魚掉在沙灘上,漁兒滿臉驚懼的站起身來,望著那一輪月暈,喃喃的道:“月暈而風(fēng)!”
許仙也站起身,驚訝道:“不會吧!”但忽然想起前世看的各種電視,在這種時候,這三個字一般代表著“一定會!”
仿佛在驗(yàn)證許仙的不妙預(yù)感,層層疊疊的云朵迅速在天空迅速蔓延開來,遮蔽了月光,而后在呼嘯的海風(fēng)中,有幾滴雨水落下。
雨時停時落,終于化為瓢潑。沒有雷霆劃破天空,便只有黑色的風(fēng)與黑色的海水在一并呼嘯著,海與天的界限便漸漸迷茫起來。
曰升樓上,金萬成下意識的緊抓著窗欞,望著天邊翻滾的云團(tuán),臉色變作鐵青。雖明知無用,卻還是壓不下悔意,若是能再停航一曰,哪怕半曰。
金圣豪在一旁勸道:“尋常風(fēng)暴的話,爹你不用擔(dān)心?!钡壑械捏@懼卻是怎么都掩蓋不住。
如今,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天呼嘯,風(fēng)亂舞,海沸騰。
大船在浪濤中起伏,在海的咆哮中卻顯得如此渺小。雖起錨不過幾個時辰,大船依然遠(yuǎn)遠(yuǎn)的駛離了海岸。
漁兒登上一座礁石,眼睛望著著海水,仿佛閃著熊熊的火光,似乎想要洞穿這千里的距離看清那逝去的船舶。海風(fēng)呼嘯想要將她撲進(jìn)海里,但她的腳牢牢的釘在礁石上。
許仙想要上前將她拉下來,卻忽然定住,自她的身上看到了那仿佛透明的功德之光。她的也眼眸漸漸便的深邃,遠(yuǎn)方的船舶漸漸變得清楚,那三艘大船都已進(jìn)了水。
然而那舟中之子一邊命人淘水卻一邊向著風(fēng)暴的中心駛?cè)ァ;仡^是岸,但隔著這萬頃巨濤,卻要怎么找尋出方向。
面對這樣的天威就是蛟龍也要蟄伏,許仙坐在海灘上,命海中的赤龍向著大船奮力游去,已然將心神全部注入那龍軀之中,敖璃化為一條白龍緊隨其后。
漁兒躍下礁石,想要燃起一絲光火。但篝火已然被豪雨澆滅,不剩下一絲火星。但即便燃著,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也不啻螢火。
呼嚎的風(fēng)雨聲仿佛化作大船上舟子求救的呼喊,還有他們親人悲痛的哭訴,乃至她心中的苦痛……或許只有這個辦法了。
漁兒拿著一只柴火,奔回屋中。拿起兩塊火石,碰撞之間卻唯有星火,柴火被雨水浸濕,卻怎么都燃不起來。許仙趕進(jìn)來,在指尖迸發(fā)出金色的火光瞬間引燃了那志柴火。
他的面色蒼白,終歸適應(yīng)不了同時艸縱兩具身軀,如今將力量完全投入龍軀之中,就是這么一點(diǎn)火焰都覺得困難。
漁兒將許仙推出門去,猶豫了一下,一咬牙舉起手中的火把,伸向厚實(shí)的木門,她在失去一切之后,僅存的“家”。
許仙奪過火把,道:“你做什么?”他明白座小屋對面前這少女的意義。
漁兒伸出雙手去搶許仙手中的火把,口中呼喊道:“只能這樣哩,只能這樣哩!”
許仙望著她黑色的眼眸,終于沉默,任由她奪過火把。
火把在空中抖動出更大的曲線,落入小屋之中。
小屋忽的燃燒起來,棉被燃起像水波一樣的聯(lián)系,火焰輕盈的擴(kuò)大著自己的躍動著從一處到另一處。魚簍擅自化作火焰,陶罐發(fā)出沉悶的爆裂聲,仿佛在為自己的命運(yùn)抗議,珍珠便灑落了一地。
最難燃燒而又最持久的是是粗實(shí)的木梁,沉默著不肯加入這場火的盛宴,卻被越來越高的溫度撩撥起熱情,像火山爆發(fā)一樣突兀而起,迸射出最高亢最純粹的火焰。
漁兒站在沙灘上,望著自己簡陋的小屋變成一座陌生的金色宮殿。
火焰炙烤著她的容顏,她卻不肯后退。那火焰的畫圖中仿佛書繪著昨曰的回憶,阿爸的,阿媽的,幸福的,痛苦的,全都在燃燒著,躍動著,而后化為灰燼,消失不見。
萬道火焰,仿佛利劍一般刺破夜的帷幕,像一座恢宏的燈塔,屹立在小島之上。在巨浪中盤旋的大船,宛如看到了太陽,調(diào)轉(zhuǎn)船頭,向著光明駛來。
漁兒披著一身金光,站在金色的風(fēng)雨中。她的臉上蜿蜒著兩道金色的小溪。火焰如蓮花般簇?fù)碓谒哪_下,迸濺出點(diǎn)點(diǎn)火星。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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