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蘇大為牽著馬,走出崇德坊。
他搬鞍認鐙,翻身跨坐在馬上,一抖韁繩,沿著大街緩緩行進。
崇德坊在市區(qū),而大安坊屬于五環(huán)外。如果走路,說不定又是一天,而且很費鞋。
好在狄仁杰帶了兩匹馬來,可以用來代步。
蘇大為一早就把狄仁杰叫起來,提及借馬的事情,狄仁杰毫不猶豫答應了。
畢竟,蘇大為是幫他跑腿。
而他又不怎么用到馬,整日卷在廄房里,對馬也不好。
倒是洪亮不太愿意,還冷嘲熱諷道:“你會騎馬嗎?”
哈,我還真會!
在唐代,馬還是一種非常昂貴的代步工具。似蘇大為的家庭條件,還真騎不得馬。如果是蘇釗活著,他家里還有一匹馬。但蘇釗出使天竺,那匹馬也帶走了。
等到蘇大為長大,自然也沒有那個條件騎馬。
但,重生后的蘇大為,會騎馬。
經(jīng)過一天的緩和,昨日緊張的氣氛也被驅散許多。
街上的人又變得多了,各種奇裝異服,各種人種,在長安大街上穿行,頗有一種來到國際都市的感受。不過也不算錯,此時的長安,的確是世界的中心所在。
蘇大為騎在馬上,卻在想著玉枕的事情。
整整一個晚上,他也沒有想出來,該怎么把玉枕交給狄仁杰。
不通過狄仁杰的手?
好像也不太好!畢竟,狄仁杰對他還算不錯,而且交給別人,對他有什么好處?
天下攘攘,為利而來。
老祖宗早就看清楚了這世上的根本,他又怎會背道而馳?
關鍵是,他不想出這個風頭。
在記憶當中,李治登基之初的幾年里,朝堂上并不是很太平。
用刀光劍影絲毫不為過,其中的殘酷,更是難以想象。多少人在這段時間里隕落,多少人家破人亡?蘇大為不敢肯定,他記憶里那段模糊的歷史是否還會發(fā)生。這畢竟是一個帶著魔幻色彩的大唐世界,和他原來的記憶,肯定有些偏差。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危險。
不可知的未來,隱藏于黑暗中的詭異,以及朝堂上的腥風血雨……
嗯,悶聲發(fā)大財,才是王道。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在這個年月里,誰跳的最高,最先死的一定是他。
低調(diào),低調(diào),低調(diào)!
重要的事情要說三遍,蘇大為知道,他必須要小心翼翼,否則可能面臨殺身之禍。
大安坊,很熱鬧。
由于它緊挨著安化門,同時清明渠又是從這里穿過,所以也就成為進入長安的一個落腳點。
很多外來的商人,進入長安之后,會先在這里落腳。
蘇大為在大安坊的武侯鋪里,找到了當值的武侯,向他們出示了腰牌。
“又要去呂家酒肆?”
“是啊,有什么問題嗎?”
“倒是沒什么問題,只不過自從那邊出事以后,就冷清很多。
坊正幾次想賣出去,但因為死過人,所以沒有人愿意買。這不,這幾天問的人倒是挺多,可就是沒有人愿意出錢。坊正昨日還說,實在不行,請人來做場法事?!?
“倒也是個辦法?!?
蘇大為對此,不置可否。
酒肆能不能賣出去,和他沒有關系。
呂掌柜家里也沒有什么人,那處房產(chǎn)早晚都要收回。
坊正的想法也沒有不對,只是太心急了一些。但想想看,也可以理解。空著那么一處房產(chǎn),賣出去可就是一筆收入。嗯,做一場法事,的確能消除人的顧慮。
慢著,法事?
蘇大為腦海中閃過一道模糊的靈光。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卻又無法抓住。
算了,先不管了,去看看再說。
才幾天的功夫,呂家酒肆就變得破敗很多。
走進酒肆,頓時覺得有些陰冷。
墻上還有水漬,想必是昨天那場暴雨造成的結果。
走在地上,腳下的木板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東倒西歪的桌椅,破爛的窗戶,總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停下腳步,身前就是詭異襲擊他的地方,他記憶很深刻。也就是那一天,騰根之瞳在他體內(nèi)蘇醒,并給他帶來許多詭異變化。
“小蘇,你在看什么啊。”
“沒看什么。”
“你這個樣子,讓我以為這酒肆里,藏著什么寶貝呢?!?
“嗯?”
“要說起來,呂掌柜也真是可憐。生意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怎么突然就被人殺了?!?
“你剛才說什么?”
“我是說,呂掌柜真可憐……”
“不對,是前面那一句?!?
“前面那一句?”
武侯老司有點懵,結結巴巴道:“前面一句我說什么了?哦,我是說,你剛才東張西望,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知道的還會以為,呂掌柜藏了什么寶貝在這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