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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章 他要見她

慶義在屋里被嚇壞了。

他頭一次見到這樣暴怒下的謝凌,就連那雙墨眼里都藏著隱隱約約的火苗。

男人自幼受祖訓(xùn),二十年來喜怒不形于色,慶義滿心惶恐,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才能讓公子如此反常?

謝凌坐在那,即使摔碎了一只茶盞,也無法強(qiáng)壓抑住他的暴怒。他死死地盯著那枚被他視若珍寶放在旁邊桌上的墨竹手套。

明明一切謎底都解開了,她疏離的態(tài)度,對他打馬虎眼,糊弄他,誆騙他??山议_真相后他的心卻無法平靜,而是仿若置身于排山倒海的海面。

屋里,夜漏的銅壺里,發(fā)出“嘀嗒”一聲輕響。

銅制指針恰在此時越過刻度的中線。

已是新的一天了。

今日,二月初二,也便是謝凌的生辰。

桌上的殘燭忽明忽暗,將男人的影子投在青磚地上。

慶義不敢抬頭。

慶義明明回去的時候,明里暗里都提醒了表姑娘,公子的生辰就快要到了??杀砉媚锼坪跏茄b聽不見似的,又或者是忘了,連公子的生辰禮物都不曾記起來,更別說是準(zhǔn)備了。

慶義只好空手而返。

眼瞧著謝凌鐵青的臉色,慶義心里猜測,大抵表姑娘這次又是做了什么錯事,令公子火冒三丈了。

謝凌當(dāng)晚,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他不知道自己是震驚多,還是難過多。

在這個春寒料峭的季節(jié)。外頭下著瀟瀟細(xì)雨,燈色滲了進(jìn)來,照在他的衣裳上,謝凌覺得渾身濕冷。

他從來沒有這么冷過。

謝凌深感一種被戲弄的背叛感。

這種感覺,氣得他控制不住地渾身發(fā)抖。

他面含怒氣,在夜色里襯得那張俊朗的臉如同鬼魅,慶義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原來,當(dāng)初她什么都明白。

她什么都明白,卻假裝單純乖巧,與他哥哥長哥哥短的,在她心里,他永遠(yuǎn)只能是哥哥的位置。

明明他早知會是這么個結(jié)果。

她即便知道了,他與她也不可能有結(jié)果。

可謝凌也沒想到,等這一天真正到來時,他只有說不出來的失望和憤怒,自我尊嚴(yán)的嚴(yán)重貶低,讓他越來越唾棄自我,不甘像毒蛇一般爬上他的身體,將他引入地獄才肯罷休。

謝凌只覺得體內(nèi)憋著股邪火,燒得越來越旺,眸若寒冰。

他想,知道了這個真相,今夜他是不必睡了的。

一氣之下,謝凌仿佛聞到了喉間的血腥味,他捂住心口,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

他死死地攥著那墨竹手套。

來到南京后的那個正月里,他一直在用著她的手套,他珍重又珍重,每次都小心翼翼地?fù)崦厦娴闹袢~紋路。

謝凌現(xiàn)在才知道。

他原來一直在自欺欺人。

這一月多,他從來沒有有一天真正忘記過她。沒有。

他之所以忙得腳不沾地,只是想讓自己忙起來,否則一旦閑來無事停下來的時候,他腦海里只會被阮凝玉的身影所占據(jù),她就像是罌粟,危險又迷人,他抵抗不了她。

謝凌忽然間無力地發(fā)現(xiàn),這是他第一次清楚地認(rèn)清了自己。

他根本就不滿足當(dāng)她的兄長,亦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她披上紅裝嫁給別的陌生男人。

謝凌的舌被咬出了鮮血,暴怒下強(qiáng)克制住了顫抖的嗚咽。

……他做不到,也永遠(yuǎn)無法做到。

慶義上前就想要扶住他。

誰知謝凌卻揮開了他攙扶的手,而是雙眸猩紅,帶著戾氣,里頭的寒冰沒有一點(diǎn)兒融化的跡象。

謝凌咬牙切齒,唇肉也被自己咬出鐵銹味來。

“給我去拿筆墨紙硯來,我要即刻修封家書回去?!?

壓抑了長達(dá)一月,本來以為日子漸去,便能盡早將她的身影在心中漸漸淡忘。可沒想到,即便他與她隔著上萬里,她還能在南京給他這么大的一個致命沖擊。

他來到江南之后,從來沒有這么的渴望跟她見面過。

阮、凝、玉。

謝凌簡直恨不得將幾個字嵌進(jìn)骨血里。

眼見謝凌暴跳如雷,與平日里克制端方的名門公子大徑相庭,慶義心里大吃一驚,于是連忙去書房將筆墨紙硯端來,還命人抬來了一方書案。

謝凌壓著想掐“死”她的心,提起筆來,在書上奮筆疾書,他恨不得現(xiàn)在馬上便飛奔京城。他從來沒有這么地想要見她。

他現(xiàn)在就想見到她,馬上,立刻,恨不得她此時便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至于她家書上說的“表妹新歲之愿,唯盼兄長早覓良緣,今歲便能成家立業(yè),使嫂侍兄左右,令兄無后顧之憂也”……想都別想,他此生不會娶了她以外的其他女人。

他今后的枕邊人若不是她,那他寧愿此生不娶,他寧愿這樣膈應(yīng)她。

他也從來沒想過,自己這個情緒內(nèi)斂的人,竟會被阮凝玉逼瘋成這樣。

謝凌冷風(fēng)侵入后背,深吸一口氣。

夜里的倒春寒,遠(yuǎn)遠(yuǎn)沒有她給自己的傷還要來得冷。就像被刻進(jìn)了命里,往后每一個春天,都會帶著這蝕骨的冷,一遍遍返潮。

謝凌帶著無法平復(fù)的情緒,命慶義給他研墨,可在紙上書寫了沒幾個字,他卻戛然停下。

屋里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窗外淅瀝的雨聲。

慶義卻不敢過問。

謝凌好不容易拉回一絲理智,他如山的身形塌了下去,身影又重新陷入黑夜里。

謝凌的心思想得很深。

若他此刻修了封家書回去,豈不是打草驚蛇了?

她的膽子那么小,心眼又那么多。

謝凌的眸子越來越沉。

他何嘗不想現(xiàn)在就馬上回京,找她好好清算清算這筆賬,可是,他在南京現(xiàn)在不過是小試鋒芒,清算土地時時刻刻需要著他,他又如何能抽開身現(xiàn)在就回去?

謝凌現(xiàn)在又惱又悔,悔恨他乘車離京前沒有早點(diǎn)發(fā)現(xiàn)她那些自作聰明的心思。

如果他早點(diǎn)發(fā)現(xiàn)的話……

謝凌站著一動不動,被心口的悔意燒得發(fā)疼。

她是知道怎么能讓他變崩潰的。

眼見男人將宣紙揉成團(tuán),丟進(jìn)旁邊的炭盆里燒了。

眼看著謝凌一張臉黑黑的,慶義小心翼翼地問:“主子,小的還繼續(xù)研墨嗎?”

“不必了?!?

謝凌扶額,硬邦邦地丟下這一句話,轉(zhuǎn)身便走出了庭院。

慶義不敢追上去。

只知道,男人一夜未眠,翌日卻依然精神十足,沉著臉前往衙署辦公,臉上也不見疲憊之色。

謝凌初二這日早晨醒來的時候,便見蒼山給他端來了廚房做的一碗長壽面。

謝凌這才恍惚地記得,今日原來是自己生辰。

蒼山:“知道主子每年生辰都不想大辦,今年格外特別,是在異鄉(xiāng)過的,但總歸要討個好意頭,于是小的便讓廚房做了碗長壽面?!?

謝凌望著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長壽面,本來他對這些節(jié)日并無感覺,就連他前面一個人過春節(jié)過元宵節(jié),他都沒什么太大的感覺。

可如今在他的生辰上,阮凝玉卻如此傷他。

謝凌要說心里沒點(diǎn)兒悲傷的氣氛,未免太過假。

為何,偏偏是在他的生辰上知道這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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